他的人安逸自在,他的剑闲适飘渺,但这几日他的心变了,先是目睹女儿找了个混小子,而后接到丁一万里相赠,随后沙漠之中见到的种种无一不让他心境失衡。
满目的幻境让他喘不过气,他仿佛一位观看焰火表演的小孩子,因为站得太近,当满天焰火到了最精彩绚烂的时候,他也会随之灰飞烟灭。
他像一条在鱼网中殊死挣扎的游鱼,一名乱军阵中抱头鼠窜的弃卒。他感觉不到自己呼吸到肺部的空气,甚至突然看不到一点得胜的希望,只能疯狂地顽抗着,默默等待眼前虚幻世界之中对方的最后一招,然后输掉自己所有的一切。
但是他不甘心,他感到心底仍然存在着取胜的力量,仍然能够寻找到一丝获胜的希望。
但他不甘心,不甘心以这样之中方式完成自己的谢幕,这不是他想要的,不是人族需要的。
他头一次无比希望自己真的是剑仙,一剑可通九幽,骑驴便上仙山。
“那便杀吧!”
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他感到焚心的饥渴,死亡的阴影使得他浑身颤抖,但这久违的感觉,人间的模样却又令他感到兴奋地发狂。眼前扭曲变形的世界被他粗暴的划开,一众异族的影像在他扬起的剑锋之中扭曲变形,灰飞烟灭。
突然间,眼前的一切都燃烧殆尽,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天地穹庐,而他就仓皇的在茫茫星空中前行,希望找到一个属于自己原来世界的线索,但是所有的努力都注定以失望告终。正当他陷入绝望的时候,满天星斗突然一齐摇曳起来。他的身体宛若一枚沉重的铅锤,“咚”的一声沉入了波光粼粼的星海之中。冰冷的液体堵住了他的口鼻,让他无法喘息,他发了疯一般挣扎着,想要浮出海面,但是一身轻功都在温柔的水流中化为虚空。
“果然,蛮皇虽被丁一重伤,却不是废去所有武功,只是不能轻易动武,一旦给了他喘息的时间,即使我与韩俊墨夜苏玉联手或也奈何不了他了。”这么说,我倒是来对了,不过——
“这不是尽头,我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不该有结局。”他心中一阵烦闷拼命向四周划动着臂膀,拼尽全力抗拒下沉的巨大力量。周围的黑潮渐渐封住了他的双眼,眼前的世界缓缓陷入了绝望的黑色,一切希望都在此刻被榨离了他的躯壳。
一个人想要对抗三十六位精通战斗幻境的蛮族一品,一个人想要对抗蛮族从古传承而下的智慧,也许这本身就是一种自不量力。但是不知为什么,突然,一种神奇的力量支撑起他,指引着他的招式,让他在剑光海洋中突然看到一片宁静安详的绿洲。
他突然想起那天的河畔,有个走街串巷算卦的老道士盯着小道士问“你拔什么剑?”;
想起苏玉那一招倾尽天下阅便人间的倾城剑法;
响起一片铃铛,想起自己,本是个天上的人。
他睁眼,挑眉,突然往后退了一步。
一步之后,天空海阔,似乎之前的刀光剑影天意如海都是上辈子的事。
恍恍惚惚之间,他似乎回到很多很多年前的江湖,他很爱剑法,很爱做好事,单纯的,没有目的和愿望的喜欢,不必为了天地的均衡考量,那时白云黄沙,碧空如洗,广漠的天地见只有他自己,还有他脖上的红巾,胯下的白马,手中的葫芦,腰间的长剑。
他感到刀光剑影缠绕在他的周身,他却只是慵懒地驱驰着白马,在敌群之中穿插来去,嘴里吟咏着一首熟悉的歌谣,长剑在群贼的脖颈处留恋往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