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一只小匣子,色如心伤1

总之,看他现在这得意劲儿,说是把约翰·乌斯克格拉斯本人召唤出来并礼貌地对谈了半个钟头也不为过。唯一令他不安的,是事后点点滴滴地回忆起这次发疯的形式:“我觉得我变成拉塞尔斯或者德罗莱特了!忒可怕了也!”

第二天上午,史蒂芬·布莱克替沃特爵士出门办事。他先去伦巴第大街拜访一位钱庄主;又到小不列颠街跟一位肖像画师谈事;随后赶去桎梏巷找个妇女,把坡夫人做裙衣的要求交代给她。接下来的约会是要去一位律师的事务所。绵软的雪花纷纷扬扬从天而降,周遭皆是伦敦城里寻常的市声:马儿跺地、喷鼻息,马车吱嘎作响,小贩沿街叫卖,街门砰砰关闭,行人脚步噗噗踩在雪地上。

他站在弗利特街和教冠巷的交会处,刚掏出怀表(白毛先生的馈赠),周遭的声响霎时止住,仿佛一刀下去给削没了。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肯定是被震聋了,可还未来得及感到恐慌,他往四周一看,就发现怪事不止这一桩。整条街突然间空空荡荡。没了人,不见了猫狗,马匹和鸟儿也消失了。街上空无一物。

还有雪花!这才是奇中之奇。轻柔洁白的大雪花在空中浮着不动,一片片大如金镑。

“魔法!”他想到,心里直作恶。

他沿着教冠巷走了一小会儿,往街边店铺的窗户里看去。铺子里面还上着灯;柜台上的货物,或散着摆放,或摞成小堆——有绸缎、烟草、乐谱子;炉里还生着火,可火苗凝住不动。他把目光收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在雪织起来的立体花边里钻出了个通道。这是他有生以来所见过的最为奇特的异象。

于无处之中,一个饱含愤怒的声音喊叫起来:“我以为我对他免疫!他这是用了什么鬼把戏?”白毛先生突然在紧挨着史蒂芬的地方现了身,满面怒火,双目炯炯。

由于惊吓过大,史蒂芬一时间以为自己准会晕倒在地。可他深知白毛先生多么看重沉着冷静,于是尽可能将惊恐藏起来,倒抽一口气,问道:“对谁免疫,先生?”

“还能有谁,那魔法师呗,史蒂芬!那魔法师!我以为他准是到手了什么强力物件,才能发现我在近旁。可我在他屋里什么都没找见,他自己也发誓说根本没有这类东西。为了保险起见,我刚花了一个钟头走遍这星球,检视了每一枚魔法戒指、每一只魔法杯子和磨盘,可哪一样都没丢,都还待在我印象里它们待的地方。”

解释得这样不完全,史蒂芬也推断出那位魔法师一定已将白毛先生召唤过去并与之对谈了。“可是,先生,”他说道,“过去有段时间,您确实是希望协助魔法师,与之作法并收获他们对您的感恩的。您当时来救坡夫人,不正是这个缘故吗?兴许您会发现,结果比预想的要好呢。”

“哦,兴许吧!不过我真不这么觉得。我告诉你,史蒂芬,除了被他随叫随到这点麻烦以外,后半个钟头真是我千百年没经历过的枯燥。我从没听过有谁那么能说的!我从没见过有谁那么自以为是的。自说自话、无暇顾及他人意见,这样的人我特别讨厌。”

“哦,确实,先生!真是特别气人。并且我猜,既然您要忙着对付这位魔法师,推我做英格兰国王这事咱们可以先放一放了吧?”

白毛先生拿自己的语言特别激烈地说了句什么——估计是在赌咒。“我看你说得没错——这比所有事情加一块儿都更让我生气!”他思索片刻,“可话说回来,情况也许并没咱们担心的那么糟。英格兰这些魔法师大都蠢得可以,他们想要的总是那一套:没钱的想要拔不光的萝卜、舀不尽的粥;有钱的想要更多的钱,或要称霸全天下;年岁小的则想要讨公主、女王的芳心。他只要张口,想要哪一样我都给他。那东西将来准带给他无尽的烦恼。我曾经屡试不爽。他于是就会心烦意乱,你我就可以继续开展将你推上王位的计划!哦,史蒂芬,我多么庆幸我来找了你啊!你的话在我听来永远比任何人都英明!”说到这儿,白毛先生的怒气瞬间蒸发不见,化作满心欢喜。太阳居然也从云背后露了面,那奇异的浮雪围着他们一闪一闪(虽然史蒂芬说不好这究竟是不是白毛先生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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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要指出自己根本没那个意思,白毛先生霎时就不见了。行人、车马、猫狗瞬间全都回来了,史蒂芬直直撞到一位穿紫色皮罩衣的胖妇人身上。

阿什福德从床上起来,心情极佳。他连睡了八个小时一醒没醒。几个礼拜以来,这是他头一回没半夜爬起来研究法术。他决定放一天假,算是犒赏自己成功召唤出仙子。十点钟一过,他便在格雷斯蒂尔一家下榻的寓所现了身,格家人正在吃早饭。他应邀入座,吃了些热面包,喝了点儿咖啡,对格家小姐和姑姑说他任由她们使唤。

格家姑姑很乐意把对她那份儿好意匀给自己的侄女。格小姐跟阿什福德一起阅读关于魔法的 书,度过了后半个上午。书有他借给她的,也有在他推荐下她自己买的,包括波蒂斯海德的《写给孩子看的乌衣王的历史》、希克曼的《马丁·佩尔传》以及海瑟-格雷的《牛首怪之详解》。这几本书是阿什福德刚入行时读过的,他觉得好笑,因为书中言论如今看来是那样简单,几乎算是天真了。天下最惬意的差事,莫过于把这些书读给格小姐听,回答她的问题,聆听她的见解——迫切、有悟性,虽则在他看来有点儿过于正经了。

一点钟的时候,吃了些冷荤作淡饭,格家姑姑说大家坐着不动已经够久了,提议出去走走:“我敢说,埃文先生,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您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