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说完!”
宴玖感激的看了一眼秦纵,她轻轻拭去眼泪,嘴角的微笑越发自然:
“我是愿意这样过一辈子的,怪物就该待在属于怪物的地方。我可以在疯人院里平静的度过以后的日子,哪怕将来有一天我要独自面临死亡,我也不会怨恨这个世界。”
“甚至来到了疯人院后,我才发现这里真的是我该待着的地方。我开始感激这样的生活,因为这里……没有人将我当做怪物。也没有人会因为我的不能笑,而刻意的排挤我。”
“真是讽刺,明明大家轻而易举就能有人喜欢,明明有人对我说,人的一生最先感受到的就是亲情,那仿佛是一种没有理由的爱,可这些你们生来就有的东西,我却要在这样的地方才能找到。”
眼泪越发泛滥,宴玖仰起头,哽咽着说道:
“所以我才很珍惜很珍惜,因为有一个喜欢我的人,对我好的人太不容易了,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理所当然就能拥有的,我要很卑微很努力才能够获得。”
“为了他们,我也愿意一直让步的,只要能够一直这样就好了,哪怕是要站在这样的地方,告诉所有人我要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最后一句话就像是带着凄怨哭诉出来,让每个人脸上浮现出惊色。
刘橙子泣不成声,她不知道宴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这个时候,她很想冲上去抱住这个女孩。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宴玖,这个对生活始终逆来顺受的姑娘,就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宴玖咬着牙,停顿了许久后,她的眼里有了愤怒的星火,声音也变得越发高亢:
“可是为什么就连这样的生活也要夺走呢?那些疯人院的病人,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小叔又到底做错了什么?白雾又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我的人生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起色,为什么你们明明已经把我赶出了那个庄园,却又要忽然来破坏我的生活?如果你们觉得我不配做你的女儿,我可以不要这样的身份啊!”
“他们都是我好不容易……才有的朋友啊!明明我才是无法感到幸福的那个人啊……可为什么总是想要毁掉别人幸福的却是你们?”
一声高过一声的哭诉与质问,让宴家父子再也坐不住了,宴鹤语愤怒的来到了宴玖的面前。
但秦纵却拦在了宴玖面前,将其护在身后。
只是宴玖这一次,没有躲在秦纵的背后。她轻轻地推了了推秦纵,示意秦纵让开。
宴知岁看着宴玖决然的神情,第一次对这个女孩感到陌生起来。
她仿佛经历了某种蜕变。
宴玖也的确经历了蜕变。她一直在等待某人出现,因为有人曾经答应过她,会回来接她离开。也答应过将她的小叔带回来。
那个人仿佛是她最后的依靠也是她的整个世界。就如同那间摆放着监视器,却又让她倍感安心的疯人院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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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注定回不到那间屋子。
就在她准备认命的接受这场婚礼,说出宴家父子准备好的台词时,海螺的那一头,那人的挚友却传来了一个噩耗。
白雾死了。
她也没有去思考这句话的真实性,既然是借由着白雾最敬佩的队长之口传达出来,想必这件事就是真的。
始终忍着的眼泪终于决堤,如同在某个小世界里笼罩着的愁云,在这一刻降下了汹涌狂暴的凄风苦雨。
这个女孩开始痛苦的咳嗽着。就像是这么做,就能够把多年积压在灵魂深处的委屈与哀怨给咳出来。
她一直为了他人隐忍着卑微着,但当得知白雾死讯的一刻,她忽然发现所有的退让都变成了对自己的讽刺。
压抑了许多年的情绪终于在一番发言中爆发出来!
面对宴鹤语,她再也不想退让,十数年的来第一次,她怒视着自己的父亲与兄长。
只是这样的愤怒,并不能改变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做了多丢脸的事情?你以为我在婚礼前对你说的那些话是玩笑话?我不知道谁给了你勇气,让你敢在这样的地方,违背我们的约定,说出这些忤逆的话,但不要以为这样做,你就能够逃掉这场婚姻!”
“你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这个代价或许不会落到你身上,但相信我,它一定会让你很不好受!”
姜还是老的辣。
宴鹤语虽然诧异宴玖的眼神,但他坚信这个女孩纵然受了某种刺激而有所变化,骨子里却依旧是善良到极点的人。
果然,在最后那句威胁到来的时候,宴玖眼里的愤怒忽然被搁浅,整个人变得有些疲倦。
“如果你不想事态变得更严重,就停止你的闹剧行为,走完这场婚礼的流程!还有秦纵,你最好想想你前面的那些发言,有些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牢固,你最好摆清楚的只的位置。”
这段话宴鹤语的声音不大,只是说给宴玖和秦纵听的。
有那么一刻,秦纵像是感受到了宴玖的情绪,于是在明澈要想做些什么的时候,他制止了明澈。
但现在他与宴玖都有着一样的念头。
这真是一个让人厌恶的世界,明明自己想要努力让周围的人好起来,可在这样的世界里,这种念头反而像是一个错误,成为了彼此的软肋。
看着满堂宾客,秦纵有口难言只能再次妥协。
宴玖只是捧着自己的心口,依旧是愤怒看着宴鹤语。
从小到大,她经历了无数次失意与孤独,但总是怀着希望挺了过去。可唯有这一刻,她像是对这个世界彻底死了心。
遥远时空的航班里,一个剖空了腹部的恶堕,同样捧着自己的心口,像是感受到了来自远方的悲痛。
她对着另一个陪伴了七百年的恶堕,讲述了自己与宴家儿女的纠葛,在感受到了那股悲痛的时候,她开始默默的祈祷着有奇迹发生。
高塔里第三层的婚礼终于开始继续,只是每个人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喜悦。
每个人都反应过来了,原来这场起初带着所有人祝福的婚礼,竟然是这样的一场事与愿违的悲剧。他们甚至能够感受到,新娘眼中的愤怒并未消散。
可是他们能够做什么呢,她又能做什么呢?
就算是最有血性调查军团七分队的人,也只能忍着内心的愤慨继续参加这场婚礼。
因为他们面对的是统治者。
是这座高塔至高无上的存在,七百年来人们的确反抗这座高塔,但从来没有成功过。
一次又一次,人们在比塔外更扭曲的制度里爆发,但沉默总是很快降临。
渐渐的也没有人敢相信,会有人敢在高塔里,再去反抗这股力量。
婚礼只能继续,所有人只能当做方才新娘子已经讲完了“幸福宣言”。
满场寂静,婚礼的舞台上,新郎拿着手中的戒指,他要将这枚戒指戴在那个手颤抖着的新娘左手无名指上。
戒指光彩夺目,熠熠生辉,照映着女孩破碎的世界。
也是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这场婚礼将走完最后的流程时……天忽然黑了。
并非是夜晚的降临,而是彻彻底底的天黑。
就算是在夜晚,高塔里也只是会营造出夜晚的氛围,但绝不至于像现在一样漆黑。
仿佛天花板骤然塌陷,所有的灯源在这一刻全部失去了光泽。
从未在高塔里经历过如此漆黑一幕的人们,再次打破了寂静。
宴玖听着台下宾客的喧嚣,像是忽然间捕捉到了什么。她本已心如死灰,只是白雾的死讯让她终于有了去憎恶和愤怒这个世界的勇气。
但这一刻……她仿佛能够在满场的喧哗中,听到自己的心跳。
秦纵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而宴玖则听到了斗篷在猎猎作响的声音。
那个熠熠生辉的世界里,她显得格格不入,而在这黑暗骤然间降临的一刻,她却因为某个熟悉的声音,忽然有了归属感。
“抱歉,为了让某个人相信一些事情,我不得不骗你说我死了,但好在我没有来晚。”
宴玖千疮百孔的灵魂,像是被这个熟悉的声音给注入了新的生命力,本以为流干了泪水的眼睛,再次变得氤氲。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要骗自己,也不知道这骤然降临的黑暗是因为什么,她也懒得去思考这个人如果带走自己,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跟他还活着这件事比起来,仿佛一切都变得毫不重要。这一刻有千言万语,她想要对这个人说,可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渐渐有人点了火,无比黑暗的婚礼现场,有了微弱的光。
在昏暗的光影中,她看到了面具怪人的斗篷,如同撑在凄风苦雨中的一把伞,又像是分开这个世界的帷幔。
破碎不堪的小世界,仿佛在这一刻被尽数的修补。
当斗篷遮盖住婚纱的那一刻,女孩仿佛又回到了疯人院六楼,那间属于自己的屋子。
眼泪止不住的流淌着,宴玖感受着来自面具怪人的温柔,像是终于知道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白雾……我已经和这里的一切告别过了,你带我走吧……”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