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珩垂眉敛目,心下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虽不知想要正真拜入花神府,还有什么风波叠浪。
但至少。
眼下已是切实存了个由头的……
尽管花神府比不得至高无上的八派六宗,但好歹,也是有元神真人驻世存守的,在这偌大南域,也是一方庞然的仙道巨头。
更莫说要收他为徒的这位炼师,乃是十二世族中的出身,万古不易的显赫门第,尊贵无加。
无论从何处来看,都是一条通天的金光大道。
陈珩心思电转,一念及此后,便更不犹豫,当即就俯身拜倒在地,口称弟子。
“不急,不急。”
还未等他行完礼,坐席上的谢覃便虚虚一托,一股无形之力便止住了他,将他扶起。
陈珩抬起头,只见到谢覃正似笑非笑般打量过来,轻轻将扇骨一拢,“啪拉”一声。
“我虽看好你的前程,有心要与你结下师徒间的缘法,但修行一道,法侣地财,尤其这师门伴侣一事,却是事关重大,轻易草率不得,不是三言两语间便能定下的。
你需过了我的试法,又经花神府查验了血脉、身世等等因果纠葛,待得万般都无误后,才能真个入我谢覃的门墙,随我共参那元神返虚的道果。至于现今……”
谢覃叹了一声,道:
“你这师徒之礼,我谢某人却还尚是受不得,早了,早了。”
此言一出。
如路玉等人艳羡无加的眼神又变了,添上了几多愕然和迟疑,显是摸不清谢覃的路数。
连怀悟洞主也是一讶,举到身前的酒樽也是止住,并不明白谢覃究竟是何用意。
“这小白脸不会是在平白找人寻开心吧。”
袁扬圣将头悄悄一低,心下腹诽,道:
“方才说得那般真切,好似马上就要拜师喝茶,甜甜蜜蜜了一般,现在却又平白拿捏了起来,好生不当人子!我生平最恨这些装样的小白脸,若非打不过,定是要一脚将其屁股都踢爆!”
在这阙内诸人都是各怀着揣测时,陈珩却是面色如常,不慌不忙打了个稽首,问道:
“不知炼师所说的试法究竟是如何?”
“自然是依着旧例,一切如常。”
谢覃道:“待你出了地渊,得了足够参上一场‘撷芳宴’的资粮,取上名次后,你我才方有师徒的缘法。”
“可是疑惑我为何会知地渊的事情。”
他淡淡瞥了陈珩一眼,开口:
“我与你玄真派的派主艾简可谓老相识了,他此先在上虞艾氏过得是度日如年,我虽在长右谢氏里要好些,却因是旁支出身,也不得重用。在他被玉宸派逐出,来了南域后,我们两个世家中人常常把酒共饮,都是难兄难弟了。
这些年为友,我也是深知艾简这人的狭小心胸,若是径自将你带回花神府,以他那自幼丧父养成的计较阴戾性情,虽面上不言,心里说不得也是要埋怨我。
既是友人,又同为世族中人,我却是不愿让其为难了。”
谢覃却是难得解释了一番。
而至于参加‘撷芳宴’的事由,乃至凑够那些入场的资粮,便是谢覃所言的试法。
若是死在了地渊,凑不够资粮,或是在“撷芳宴”中未曾取得名次,那便是合该有此厄命,他谢覃也不会多看顾一眼。
仙道争渡,向来是惨烈。
而魔宗更是将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之理,演绎的淋漓尽致。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法规便是如此,森严也不容人情。
“你们花神府不愧是魔宗妖道,收徒便是收徒,又偏弄出这些歪理邪说,搞出如此之多的麻烦。”
这时,五光宗的炼师崔无跃忽得冷笑了一声。
他不善看了陈珩一眼,将目一转,殿中仿佛有一团烈光暴起,兀得白茫茫一片,杀机凛然,震啸虚空!
“修道拜师,难道是能儿戏的事?我纵是看好这小子,可也不愿伤了老友面皮,又不愿违背千百年传下的‘撷芳宴’规矩,仅能出此下策了。”
谢覃只轻描淡写将手一压,那白茫茫的光华便瞬得黯灭,而崔无跃突得闷哼一声,显然是在这场较量中吃了个小亏。
“连神屋枢华道君当年收玉枢真君为徒时,都要三试其心,明他的根骨、运道和秉性,又何况是我区区谢覃?”
他带笑望向崔无跃道:
“我虽是旁支出身,可有好歹是长右谢氏的族人,凭师弟之能,只怕还是远不配跟我斗法,今遭小惩大诫,莫要再来寻死了。”
话落,崔无跃双目突得一疼,便流出黑血来。
他又惊又惧将玄功远了几转,骇然望了谢覃一眼,羞恼以袖遮面,竟是飞出了这座殿宇,再不停留。
“泥腿蠢物,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