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一看退路没了、被褥也没了,知道这场仗如果打不赢,就谁也活不成了。只好跟着秦雷一道冲出去。心说,好歹拼出一条血路,抢几条被褥再说吧。
齐国的探马先一步将情况禀明百胜公,赵无咎正在用药,闻言把碗搁下道:“终于来了。”说着看向武之隆道:“去组织队伍列阵,本帅稍后就到。”
武之隆沉声赢下,快步出帐准备去了,不一会儿,大营中便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嘈杂一片。
百胜公的帅帐做工精良,隔音效果相当好,里面仍是静悄悄的。
侍卫长小心翼翼为老人披上盔甲,唯恐一时手重,引起他哪个部位的不适。见才披挂了一半,老元帅就在出虚汗,侍卫长心疼道:“大老爷,大伙都知道您龙精虎猛,咱们就是不穿盔甲,也没人会胡思乱想的。”
“我不是给别人穿的。”赵无咎缓缓摇头道:“老夫一直有个心愿,能够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我这身体说不行就不行了,这样的机会一次少过一次,说不定下次就穿不上了。”
侍卫长有些错愕,这应该是伺候大老爷八年来,他对自己说的最长的一段话。
见他呆呆出神,赵无咎淡淡一笑道:“人老了,就爱唠叨了,你不要介意。”
“卑职不敢。”侍卫长赶紧收摄心神,为百胜公披挂整齐,又为他将一尘不染的纯白披风小心系上。这才拿来他的头盔,轻声问道:“大老爷,要着盔吗?”
赵无咎迟疑一下,终是缓缓摇头,苍声道:“不了,太沉了。”
“是太沉了,赶明让人打造个轻便的。”侍卫长赶紧顺着说道。其实这头盔已经比一般将军用的镔铁头盔轻一半了,再轻就只能找个皮帽子戴戴了。
当侍卫长将老元帅搀扶上战车,缓缓驶出营地时,齐军已经基本上完成列队,虽然还有些嘈杂声不时传到百胜公的耳朵里。只是在要求严格的老人看来,这些人排出来阵型徒有其表,却全不合格,简直是浪费了自己的心血……克制秦国骑兵的阵型,是赵无咎多少年来摸索出来的,并在牧野原一战得到充分的印证,要不是那阵该死的大风,秦军根本就可能翻盘,齐军一定会大获全胜,从此奠定王霸之基。
‘说不定我早就可以退下来种种花,养养鱼,含饴弄孙了呢。’赵无咎胡思乱想道,他最近特别容易沉浸在这种遐想中,以至于武之隆要连叫数声,才能把他唤回来。
“哦,什么事?”望一眼扶着车辕对自己说话的高徒,百胜公缓缓道。
“恩师,咱们大部分部队都没上过战场,官兵普遍有些紧张。所以……”紧张的看老公爷一眼,武之隆轻声道:“学生这次想请百胜军担任前卫,一来稳定一下军心,二来也可以让那些新丁学习学习。”
“这不需要问我。”赵无咎沉声道:“你是总指挥,有权调动任何军队。”话虽这样说,但对武之隆能先来汇报一声,老公爷还是很满意的,这至少说明武之隆没有因为自己年迈体衰,而妄想抢班夺权。
“是!”武之隆行礼离去,他能以一个军事理论家混到今天,靠的绝不是兵书,而是这份柔媚的功夫。
大概在辰时左右,扬起漫天尘土的秦国大军,终于出现在赵无咎的视线中。老公爷的战车位于半山坡上,目测两军距离应该是七八里吧。顿一顿,他便命人升起一面红旗。
一看到那面旗帜,武之隆立刻下令道:“重装步兵准备!”
命令很快以旗语的形式传达到位,百胜军前排一些身材壮实的士兵便纷纷起身,各有两个身着轻甲的同袍上前,将地上沉重笨拙的全身板甲给他们穿上。又将个异常厚重、只露双眼的铁盔给他们带上,再把一根根两丈长的铁枪塞到他们手里……
这铁枪一看就是对付骑兵的,但其实还有个作用,那就是将另一端深深插在地上,帮这些铁疙瘩们支撑住。不然时间一长,光那二百多斤的铁甲,就足以把这些壮汉压趴下了。
装备完全之后,这些士兵就不是士兵了,而是一排排长着铁刺的拒马桩,可以抵挡任何骑兵的冲击!
百胜军采用的战术与友军不同,乃是上次大战之后,赵无咎潜心升级开发而来,经过反复试验,确实是克制骑兵的好办法。
战时采用三队列法,由重装步兵组成的第一横列在前,为后面的部队提供可靠的保护。但受限于移动能力不足,他们无法承担攻击任务,只能交给身后的掷矛手、弓弩手,按攻击距离远近,依次打击敌方骑兵。
当敌军冲到近前时,还是由重装步兵用铁枪抵住对方,再由配备长矛的轻步兵越阵而出,以六人为一小组,在弓弩手和掷矛手的掩护下,围杀失去速度的敌方骑兵。
这法子长短结合、攻守兼备,乃是百胜公一生经验的结晶,如果没有秦雷出现的话,说不定真可以名震天下,成为老公爷辉煌事业的有一个顶点。
但秦雷毕竟是出现了!
三十万秦军保持着严整的队形,骑兵在前开路,步兵在后掩护,缓缓的行进至齐军五里之外。
望着如乌云般望也望不到边的齐军,秦国官兵们不禁吞口唾沫……但一想到自己现在是缺衣少食、孤军奋战……可谓面前有挡道、身后有追兵,横竖都是死,要死**朝上!
在这无路可退之际,潜伏在秦国汉子身体内的血勇之气完全迸发出来,没有人再首鼠两端、没有人再畏缩不前,一个个红着双眼,高举着兵刃狂喊道:“纠纠老秦,共赴国难!血不流干,誓不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