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外有锦衣卫严密把守,各位总督、总兵只能只身进入。一个随从卫士也不能带。室内的窗户。都用厚厚的绿色呢子窗帘遮住,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但几十盏无烟琉璃灯。却把室内照得一片通明,亮如白昼。
待众将就坐后,沈默命人将北面墙上的帷幕拉开,一副巨大的九边边防地图便显现出来。看到这幅地图”所有人都知道,期待已久的时刻终于到了。
“诸位肯定对这幅地图不陌生,对,这就是,大明九边边防图,。”沈默的声音响起道:“国初,我太祖皇帝驱逐鞑虏、光复中华。将残元势力逐往漠北,然而元顺帝北出渔阳,旋舆大漠,仍有引弓之士,不下百万众。为了巩固初建的政权。消除残元势力的威胁”太祖数次用兵大漠,但效果不佳。不得不改变策略以防御为主。在东起辽东鸭绿江,西至甘肃酒泉。绵亘数千里的北部边防线上列镇屯兵”先后设辽东、宜府、大同、延绥、宁夏、甘肃、蓟州、山西、固原九个重镇。时称“九边,。并在长城以北设立了大宁、开平、东胜卫。三个军事前哨,以防蒙古南进,形成自辽以西数千里,声势联络的军事格局。”
“之后二祖依托九边,数度北伐,使大明边境得享几十年安宁。
然而土木堡一战,我大明精英丧尽,皇帝北狩,从此与蒙古人的攻守易位。每年都要遭到蒙古各部的侵扰。且自天顺以来愈演愈烈,九边每年都要遭到上百次的入侵。鞑虏频频深入内地,烧杀抢掠,甚至逼近京师。天颜震动!”沈默望着在座众人道:“身为边镇将帅,诸位对此心知肚明,不知有何感想?”
众将都低下头,心说您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上任之后,请各边抚按兵备,协助兵部对九边现状加以调查。”沈默冷冷望着众将,不留情面道:“调查结果令人难以接受啊!各镇城操、巡边、备冬各枝人马,原额数目虽多,却脱逃甚众。缺伍十之三四;其见存者身无完衣、军器缺坏、马匹瘦损,饥寒困苦之状,见于颜面!如此军队不哗变就不错了,又何谈戍边?”他的目光在众人面前巡棱道:“至于沿边一带城堡,粮、料、草束俱无蓄积,有亦不多。至于军马器械,更是大都老弱瘦损、朽钝不堪之甚。甚至有的卫所士卒,手持自削木棒巡逻!我想问问在座诸位,这到底是谁之过?是朝廷少做了预算,兵部克扣了粮饷,还是被各镇将领层层扒皮了呢?还有那些军屯,土地是自己长脚跑掉的。为什么就从各镇的账册上消失了?到底流到哪里去了呢?”
众将被他说得冷汗直流,心说难道不走动员大会,而是要审判我等?这时候不能再沉默了,众人互相望望,最后目光都落在了谅纶身上,央求这位兵部侍郎、宣大总督,能为他们说几句公道话。
“中堂大人息怒……”谅纶只好硬着头皮道:“有些问题流弊百年,积习难改我等虽然号称总督、总兵但在积习面前,也是渺小。我们也不是不知道问题在哪里,可要是真敢下手开刀的话。恐怕隔天夜里就要暴死军营了。”说着轻叹一声道:“究其原因”朝廷会将中高级将领全国调任,但参将以下,往往一生不离故土,这些人世世代代在一地,通婚繁衍,子孙又接任其职如此已经有将近十代,早就结成了铁板一块。”顿一顿道:“方才中堂大人说到屯田去了哪里,就去了这些人家里。不信您调查一下宣大、甘宁一带的地主”大都是这些中下层军官的家族。”
众将连忙附和道:“是啊。中堂大人。我们反而和他们不是一伙的,原因很简单,一旦边防失守、京师震动。被杀头治罪的是我们。不信您看看近几十年来的督抚、总兵名单有几个是得以善终的?自打当上这个总兵官,我们朝夕忧惧。唯恐边防差池,祸延子孙,哪个还有狗胆去克扣军资,盘录士卒?”
一时间,都成了代人受过的可怜人儿哪还有方才的骄横气焰。
沈默不动声色的任其大倒苦水,待他们都说得差不多了,才语调平淡道:“那我就看不懂了,既然诸位有这般苦楚,为何还对南军北上如此抵触呢?难道不知道他们是来帮你们御敌的吗?”
众将恍然,原来沈阁老绕这么大圈子,是为了这事儿啊。
但话已经说出去了,又岂能自打耳光?只能以,边军不喜欢客军,客军也瞧不起边军,双方混在一起难以管理,担心时间长了,会出大问题的。,“那就让边军内守城市客军外据要塞。双方不要相见嘛!”沈默当即拍板道:“兄弟之间合不来还要分家呢,又何苦将他们强扭在一处呢?”
众将脸色微变,其实南军和边军的矛盾根源,就在于两军贫富太过悬殊。虽然在沈默的强力干预下,边军现在改由巡抚衙门按月放支,基本上能保证每个月领到饷,但每石只给银三钱,依然还是不敷食用。更不要提装备、军械的供给了。
反观南军,因为按照沈默的要求,采用了,本省供子弟,的政策,即是说。浙兵的粮饷兵器由浙江供给,闽兵的兵器粮饷由福建供给。而且由于都是募兵,所以饷银数倍于边军,并从不拖欠。至于装备更是夏有夏衣、冬有冬装,一年四季衣甲整齐,就算有拖延,也很快就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