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点点头,便起身进了首辅值房。
“坐吧。”看到沉默进来,徐阶笑容可掬道:“这段时间你成熟了不少,为师委是欣慰啊。”
“都是老师教导有方……”沈默心中苦笑,是啊,这几个月我净装乌龟去了,你可是很欣慰。
“呵呵,先说正事儿吧。”徐阶看看屏风,后面有做笔录的太监,也不提醒沈默,便发问道:“你对高肃卿有什么看法?”
“高拱这个人”沈默淡淡道:“有才干而且务实,但太强势、做事太操切,太不留余地,整天把,只争朝夕、拨乱反正、兴草改制…………,挂在嘴上,朝中对他啧有烦言,并不令人意外。”
“还有呢?”徐阶对他这种不痛不痒的批评十分不感冒。
只,…”沈默垂首不语,半晌方抬头道:“老师请见谅,高新郑曾是学生的上级,也算是我的长辈”现在举朝倒拱”我实在不忍心落井下石…””
……”沈默说出这番话,徐阶并不意外,因为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已经知道,沈默是个多情的人,换句话说,就是有些滥好人……,…连严嵩落难都要管的人,又怎会去背后捅高拱刀子?但无论如何,沈默言语间已经透lu出了倾向xing,这就很让他高兴了。
不过徐阶不会这样放过他的”因为对这个学生,他始终不那么放心…………虽然沈默最近一段时间毫无表现,但他已经通过京察,确立起了在他那个小集团的核心地位,这是最让徐阶感到不舒服的。
徐党之内,只需要一个核心,那就是他自己,过去、现在、未来,都是如此”不能容忍任何形势的分裂。
所以他要继续敲打沈默:“你说举朝倒拱,莫非也以为,是为师在背后推bo助澜?”
“学生不敢。”沈默轻声道:“这是严家父子都做不到的事儿。”
这话徐阶爱听,点头道:“对啊,自古权臣无过于分宜,他要对付谁,还得靠厂卫罗织构陷”三法司徇si枉法,想要操纵言路,是万万不可能呢,更不要说百官群臣了。”
“是”沈默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呵呵……”徐阶心说,这小子最近说话确实越来越动听,倒比太岳更讨人喜欢了,尤其是这种隔墙有耳的状态下,端得能为自己洗刷掉不少恶名:“这么说,你也知道是高拱的不走了。”
“……”沈默轻声道:“如今看来,新郑公确实不宜再立于朝堂了。”虽然不知道还有人旁听”但沈默从心底不愿否定高拱,好在汉语言博大精深,有的是模棱两可、避重就轻的说法。
“那你打算怎么办?”徐阶有些咄咄逼人道”他总想让这小子知道,自己是无可违逆的。
“………”沈默额头见汗,仿佛做出了莫大的决定道:“学生愿意去说服他主动请辞。”
“哦?”有欧阳必进的前车之鉴,徐阶不怀疑沈默能做到,但他觉着这样有些便宜了高拱,同样也便宜了沈默:“南京已经对他提出京察拾遗,去留已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了吧。”
“老师说的是”沈默低声道:“但他毕竟是一代帝师,总不能让人说皇上没有师道吧?”
徐阶沉默了,沈默说得确实在理,虽然他根本不怵皇帝,但实在犯不着,为了个必败无疑的高新郑,再徒惹皇帝不快了。
“老夫考虑考虑”就算没人旁听,徐阶也不会当场答复,只是道:“你去吧。”
“是”沈默起身施礼,这才恭敬的退下。
待陈以勤也出来,张居正最后一个进了内阁。
连续和几个阁臣谈话,徐阶已经疲累了,他靠在椅背上,轻轻揉着睛明xué,并未如之前那样端坐。
“师相,他们都说了么?”张居正低声问道。
“嗯,多多少少都说了些。”徐阶用下巴指指那摞稿纸,道:“你也说说吧。”
等了半天,不见张居正说话,徐阶抬起头来,见他正襟危坐在那里,没有一点要开口的意思。
“说啊。”徐阶微微皱眉道:“发生么愣?”
…………”张居正又沉默片刻,竟推进山倒玉柱,起身给徐阶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