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一日午时,周天子已经坐在盟坛主座上,二十路诸侯、大夫,也冠裳佩玉,整整齐齐地抵达主会场。
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那就是站在盟坛中央,正在聆听策命诏书的赵侯无恤!
……
“齐晋已卑,天下无伯,群凶觊觎,宗庙乏祀,予一人夙兴假寐,于文武之庙前再拜曰:‘惟祖惟父,股肱先正,其孰能扶持周室?‘乃诱天衷,诞育赵侯无恤,再建秩序,屏蔽成周,予一人实赖之,今将授汝典礼,其敬听予一人之命!”
黄池会盟坛之上,赵无恤玄端白裘,佩玉带剑,正受天子之命。
《尚书》体裁的诏书很长,很拗口,甚至已经脱离了这个时代的口头用语,直听得旁人昏昏欲睡。
不过赵侯却精神抖擞,他恭敬地微微垂着头,似乎在仔细聆听,又像是在想着些什么……
他现在正在想,历史上的那个“黄池之会”,又是怎样的光景呢?
赵无恤之所以把大会诸侯的地点选在黄池,不仅因为它位于济水的枢纽,交通很方便,更是因为在真正的历史上,三年之后,这里也有过一次会盟:吴国和晋国平分霸权的会盟。
当然,那其实是夫差和赵鞅二人的对手戏。
历史上,吴国在西破楚、北败徐、齐、鲁之后成为东南一霸。遂向西北进军,会晋定公于黄池。晋定公一个傀儡,自然撑不起场面,事事都要赵鞅出面。
当时夫差气势汹汹,说:“在周室宗亲里,吴国辈分最高,我先歃血。“赵鞅那暴脾气怎么会对一个纹身的蛮夷之君认怂?也不相让:“在姬姓中,晋国是一直以来的霸主,我先歃血!”
双方争执不下,几乎要诉之以武力,夫差还让三万甲士在外排兵布阵,搞阅兵仪式向晋国示威。
晋人都怕了,但老道的赵鞅看出了吴国外强中干,又得知越国已从后方袭击吴国,更是坚持不让。吴国拖不起,最后不可一世的夫差只能低下高傲的头颅,去掉王号而称”吴公“,并让赵鞅先歃血,从而确定了春秋之末的这次霸权争夺。
前世看这段历史时,赵无恤还没太多感触,可此时回忆起赵鞅的音容笑貌,顿时对这件事、这个地方感觉格外的亲切。
他在心里默默地说道:“父亲啊,小子没有给您丢脸,提前教训了夫差,让他早几年灰溜溜滚回南方跟勾践相爱相杀,今日黄池之会,还派了使者前来讨好赵国……”
更何况,那一个“黄池之会”,其实十分冷清,只有鲁国一家来为晋、吴捧场,其余诸侯各忙各的,都懒得理睬。晋吴平分了霸业,随即就一个四分五裂,一个被越国捅了后门,不到十年就亡了……可见所谓的霸业,只是虚名而已。
而今日的黄池之会,赵无恤霸业,却是实打实的,与会的各国,基本都是打服的,单论规模和场面,已经冠绝华夏,震烁古今了!
仰头看着太阳,无恤想道:赵鞅若是有知,也会为自己感到骄傲吧?
……
会盟台上,赵无恤在神游天外,台下,却有人在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崇拜他,敬仰他,甚至是嫉妒他,这就是南子此时此刻的心情。
只可惜,她与他的关系终究上不了台面,她也没法站在他身边一起分享。只可惜,她是个女人,注定无法拥有这种诸侯来朝的荣耀。
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