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鹊面露惭愧,事后一想,他们做的的确有点不地道。
无恤乘机劝道:“夫子,你的步子迈得太大了,虽然此举也救了一些人,可代价却是让子阳被扣留。想必夫子也看明白了,现如今灵鹊想要一下子飞遍诸国,让列国诸侯卿大夫接受汝等的理想并支持,是不太可能的。”
“没错,是老朽太过心急了……”扁鹊抬手施了一礼:“不知道小司寇将如何处置老朽,处置灵鹊?”
这下轮到赵无恤沉吟了。
……
其实在赵无恤的麾下,有成抟等视灵鹊如眼中刺的一批人,却也有支持者,竟是和医家有许多思想共同点,同时也存在竞争关系的儒家。
在子贡、公西赤、樊须等孔门之徒看来,孔子教导过,四海之内皆兄弟,齐鲁虽然交兵,但仁者爱人,齐人也是值得救助的,医者们施以援手本无可厚非。
儒家最初也是个非官方的民间士人团体,孔门弟子来自四面八方,其中就有不少齐人,他们也具备了一定的“国际性”和天下皆为一家的视角。
激进派的态度让赵无恤开始反思,自己对“灵鹊”这个春秋版人道主义红十字会,是不是纵容太过了。
但他仍旧希望他们延医施药,治病救人,并在之后几十年间走向全天下,让战争和疫病能少死一些人,让华夏在乱世里能多保留几分骨血。
只是没料到,一向稳重的医扁鹊和弟子们被这宏大的理想灌晕了头,一下子步伐迈太大。
幸好齐侯越老越不堪,居然做出拘押子阳这种蠢事来,若是他虚心接受,灵鹊必然会在临淄设置一个分部,齐军的救治和齐国医疗一定能获得提升,到那时候,无恤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现如今,赵无恤自然不会效仿杵臼,将灵鹊逼到其他邦国去,扁鹊并不是没选择,前段时间就有他曾救治过的虢大夫之子来投奔,若是逼急了,灵鹊一掉头飞到虢地去,也是为他人作嫁衣。
他笑道:“我不打算取缔灵鹊,更不会驱逐汝等,那是昏庸的齐侯才会做的事情。”
赵无恤既不打算按照激进一方的意见加以严惩,也不打算按照怀柔的儒门弟子意见不予处理。
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将政策稍微收紧一点即可。
扁鹊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却听赵无恤补充道:“我还是会继续资助灵鹊,但吾等要签署一个契书。”
医扁鹊却是误会了:“医者皆有誓言,离开灵鹊前不得再效忠于卿大夫,恕吾等不能向小君子委质效忠。”
无恤知道,这是扁鹊个人的底线,之前尚未成气候时,他便如此坚持,宁可做贫穷的行医,也不愿意接受诸侯卿大夫之财货贿赂,将身份绑定在一国一邑,却失去了救治别国民众的机会。
“并非委质,而是一个合作的契书,灵鹊现在人员不过百,若是分散到几十个邦国里,无异于杯水车薪,对各地的战争伤员和疫病根本无济于事。而许多出身城邑的医者,对基层乡里也毫无经验,奔波千里恐怕会萌生退意……”
在无恤的规划里,灵鹊是用来治愈西鲁疫病、死亡的一剂良药,在让别人品尝前,无恤得先在自己身上用个够才行!
“不如这样,灵鹊先不着急忙着扩大,先在西鲁协助我建立一套基本的医疗制度,掌养万民之疾病伤痛,待过几年有了经验,再去别国设置分部,何如?”
赵无恤算是将扁鹊看透了,既然他因理想而与自己闹分歧,自然也可以用另一个理想留住他的心!(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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