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会窃走大野泽万民的冻羸,窃走诸侯卿大夫施加的苛刻暴政!窃走他们卑贱如猪犬的命运!”
赵无恤这话说的激情洋溢,盗跖一时间听呆了。
“有句话叫春江水暖鸭先知,子石在大野泽这么多年,这小半年来大野泽的变化你自己心里知晓。你口口声声说劫掠为盗非你所愿,而是为了手下的众人,如今我能比你做的更好,也算解除你的束缚了。“
盗跖看着远方高举双臂,对着春雨欢呼的民众。的确,昔日半饥不饱的群盗登岸后,变成了赵无恤的编户齐民,在他派遣良吏管辖下分发衣食,在岸边开垦荒地,虽然日子还是挺苦,但好歹已经摆脱冻饿致死的贱命了。
就像,就像是一夜春风拂来,过去的坚冰陆续融化了一般,解甲归田,铸剑为犁,这不就是民众盼望的生活么。
所以盗跖不得不承认:“这便是小司寇和其他肉食者不同之处,爱之如子女,则民众归之如流水,只要不倒行逆施,你的窃国之愿一定能达成。”
无恤的话语又严肃了起来:“没那么容易,眼下这一切都不稳固,西鲁和濮南人心未安,齐、卫在外虎视眈眈,三桓更恨不能将我立刻驱逐。或许只需要朝夕时间,这一切便都会化作乌有,到时候,齐国的三分之二税,鲁国的二半之税,苛刻的刑罚,打着礼乐名号的压制又会回到众人头上。我想子石恐怕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形罢,所以我希望你能助我对抗诸侯、三桓……”
盗跖面露犹豫:“既然小司寇知道了我的志向,难道还敢任用我?我这种人绝不会屈尊于权贵之下,绝不会受制于法度礼乐之中。“
“我知道,所以我不会指望你帮我安邦定国,只要你助我扫平藩篱,你关切的民众自有我照看,到时候我便可以放你去遨游四海。”
赵无恤算是琢磨清楚了,归根结底。盗跖就是个嘴上说着快意江湖,内心却悲天悯人,放不下事情的愤青。
果然。盗跖眼前一亮:“此话当真?”
“然,而且你口口声声说想要畅意于江湖。可实际上却被局限在大野泽一隅,虽然也是形势和顾虑手下人性命所迫,但实际上,却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这天下有多大!”
盗跖不以为然:“难不成小司寇知道?”
“我知道。”无恤一点不谦虚,这世上还有谁比他更清楚么?
“有人托名大禹绘制禹贡,分诸夏楚吴及蜀地为九州:大河之间为冀州;济河之间为兖州;海岱之地为青州;海、岱及淮为徐州;淮、海、吴越为扬州;荆楚之地为荆州;荆山、大河间为豫州;华阳、黑水为梁州;黑水、西河为雍州。你的见识恐怕不会超过这九州之地罢。”
盗跖道:“九州已经是目之极限,穷其一生无法走遍,在此之外。从古至今都被称为四外荒服,难不成小司寇还知道更多?”
“我知道,乃祖造父从穆天子西行,曾留下一本竹书……今日我便与你好好分说分说,什么叫江湖之远,天下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