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受苦了,想要出城别无他法,还望赎罪。”士人说的是标准成周雅音,但邓析还是听出了几分吴越鸠舌的味道。
“敢问君子如何称呼?”
“小子吴人言偃,字子游。”
“吴人?”
邓析向开着的船舱窗口看去,侧面是一艘接一艘的舟船,正沿着湍急的洧水顺流而下,上面多是纹面跣足的吴国人。
他在被囚禁前就听说今年七八月间,吴国的使节团会在新郑停留,莫非这次营救是吴国人的意思?但那饭稻羹鱼之地,自君王以下,大多断发文身,苟利所在,不知礼义。其俗有名不讳,而无姓字,口头相约为法,是最简单的“伤人者偿,杀人者死”,怎么会想起来救自己这个刑名之士。
难不成,是吴国客卿,比如大行人伍子胥的主意?
但想想却不可能,当年楚国太子建在郑寄居,伍子胥虽然来投奔过,可邓析与他根本没打过照面,更无交情啊。太子建欲与晋人图谋郑国被邑民所杀后,年轻的邓析还写了一篇文章宣扬太子建的罪行,曾公开在乡校诵读过,传遍了周遭邻国。那时候伍子胥正抱着公孙胜从陈国逃窜入吴,若是深究起来,两人还有辱君之仇呢。
言偃却打断了他的猜测:“先生虽然被困,但光是新郑一处,想要救你的人却不少,事情如此顺利,想必连赵小司寇都始料未及吧。”
邓析一愣:“赵小司寇?莫非是前段时间来向我求借《竹刑》一观的晋国赵卿之子,司寇子泰?”
原来,七月初时在陶丘,赵无恤答应邓飛会想方设法营救邓析后,便让子贡操办此事,因为在新郑的关系网他最熟悉,还有手下商贾在这边走动、货殖。
子贡在上次冲突后,与在商言商的郑国人关系倒是处的不错,在侈靡之所陪坐时也没少听他们讨论邓析被抓之事。尤其是年轻一辈的弦伯甫,认为邓析若是就此死了,将是极大的憾事,言语中大有为他出头的意思。
子贡虽然对邓析此人并不感冒,但赵无恤有命在先,他不得不尽力而为。他便想出了一个妙招,利用自己在新郑的人手,与弦伯甫合力救邓析出牢狱,但即便逃出,离开郑国也是个难题,正好借助途经新郑进行聘问的吴国使节团。
无恤事先倒不知道,子贡和言偃在原本的历史上应该成为师兄弟,子贡使吴还是他引荐的。在穿越者蝴蝶翅膀扇动下,一些东西变了,另一些却依然发生,比如两人的友谊。虽然仅在陶丘短短几日相处,却相见恨晚,子贡大有将言偃引荐给孔夫子,收他为登堂弟子的心思。
加上言偃已经答应事后会到赵无恤的领地做一段时间家臣,充当无恤和吴国屈氏之间的联络者,相当于同僚了。于是子贡便请求他在离开郑国时,出面向弦氏“购买”一桶“生漆”,以作“染刷车舆舟舸之用”。
于是邓析便上了言偃专用的船,随他们从水路离开郑国,吴人大有称霸淮泗之势,其使节团嚣张蛮横,连执政都得好生招待着,哪个郑国关吏吃饱了撑着敢来查看是否有逃犯在上面?
言偃道:“正是鲁国的司寇子泰托我捎带先生一程,如今吾等先随吴国行人西去成周,八月中可到晋国。先生且暂避新绛赵氏下宫,我听闻晋国中军佐赵卿曾铸刑鼎,喜欢刑名之术,更乐于与贤才名士交游,想来一定会欢迎先生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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