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邾庄公在几年前死了,死法奇特。据说有一次,庄公与邾国的大夫夷射姑一起饮宴。期间夷射姑出来小解,看门的阍人便向他讨酒肉吃,却反被酒醉的夷大夫用小杖追打,俩人就此结怨。过了一会,轮到邾庄公到庭院中散步醒酒,阍人见到国君出来了,知道他性急而好洁,就故意将庭院撒湿,又告诉庄公这是‘夷射姑旋焉’……”
无恤差点把口中的浆水笑喷出来了,那阍人这话的意思是,庭院里的水迹,是大夫夷射故小解给弄脏的,这位大夫也是倒霉,被扣了这么一顶黑帽。
阚止道:“邾庄公性急而且好洁净,如何能容忍这种事,便下命令抓捕夷射姑,可是吩咐下去好久都没有抓到。邾庄公更加怒不可遏,回到寝宫就自己重重坐到榻上,由于坐得过重,也许顺势打了个滚,就不小心跌入榻边的炭炉里烧伤,不久就因为烧伤的皮肤溃烂而死。他死后以夷礼而葬,葬以车五乘,殉五人,还是个童子的邾国太子益才得以继位……”
这竟是一场子虚乌有的随地大小便引发的国丧,看来邾庄公是个性情暴躁而且有重度洁癖的人,可以列入春秋诸侯奇葩死法前三,和晋景公之死有得一拼。
邾子益继位时年纪尚幼,连冠礼的玄服都穿不上,于是只能由卿大夫摄政,待到今年春天,已经和无恤差不多大小的邾子才准备行冠。
他对此十分重视,于是便派大夫来向玩礼的高手鲁国讨教,别的人他不找,偏偏通过孟氏找了新任的“肆师”孔子,询问举行冠礼的有关礼仪。
当时,在公宫宗伯署内,当着一众礼官的面,孔丘侃侃而谈,还让弟子一起演练这道礼仪,给邾国人好好上了一课。
“邾子的冠礼和国君太子之冠礼相同,加冠时要站在大堂前东面的台阶上,然后站在客位向位卑者敬酒,以表示他已经代父成为国君。缁布冠、皮弁、爵弁三次加冠,一次比一次尊贵,是鼓励他有所成就,从此以后便可以以冠者身份执掌朝政了。”
先是邾国人听得点头不已,其后是宗伯署众人也对孔丘心服口服,在玩礼上,他真的无可挑剔。
孔子其后还大发议论:“即便是天子的长子,在冠礼的内涵上与国人庶民也没有什么两样。因为天下没有生而高贵的人。而是在后天弥加而尊的。故冠礼一定要在祖庙里举行,用裸享的礼节来进行,用钟磬之乐加以节制,这样可以使加冠者感受到自己的卑微。以表示自己不敢擅越先祖的礼制!”
他最后一句字眼咬得极重,礼乐崩坏,这便是孔丘做肆师几个月来所见所闻后,决定更正弥补的东西!
邾国的聘问大夫十分满意,答应一定按照孔丘传授的礼仪去为国君加冠。还邀请孔子本人到邾国代为主持典礼。
孔子以有公务在身推辞了,但还是派了颜回、闵子骞两名在擅长礼仪的弟子去邾国帮忙。子路从阳关司马任上回来述职,也被鲁侯派去护送邾使者归国,这一去又在邾国打下了一个“无宿诺”的好名声,孔门这回算是成功将影响范围带出了国。
这件事情足以让鲁国贵族们弹冠相庆,鲁人一方面瞧不起这些用夷礼的“夷人”,另一方面又希望自己擅长的周礼能感化他们。以往成效并不大,比如邾庄公死时公然用夷礼,还以人殉陪葬,但这次新继位的邾子似乎对周礼很感兴趣。这可是个好消息。
此外,鲁国刚刚从内乱里缓过劲来,阳虎依然盘踞灌城死守,盗跖在大野泽南部折腾,所以三桓实在不想再与邾国为敌。毕竟对方也有六百乘武装,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先与其虚以委蛇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