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姐姐,我从未厌弃于你。”
贾环将薛宝钗抱的稍微紧了些,轻声道:“只是,以往我觉得,自己与宝姐姐似乎不是一路人……
宝姐姐太正派,太端庄了。
你高贵、你淡雅、你娇艳、你坚贞。
你还品格端方,容貌美丽,天质聪慧,博学宏览。
和你相比……
我粗鄙,我顽劣,我视礼法如无物,我厌恶尊卑规矩的束缚,我只比目不识丁强那么一丢丢……
在我心里,你就恍若天上的一轮皎皎明月。
而我,却如同地上林子里蹿行嬉戏的一只猕猴儿。”
薛宝钗闻言,止住了哭声,她仰起头,红肿的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贾环,道:“怎么会?”
芳口吐檀香,惹人心动。
贾环笑了笑,道:“你若不信,大可在府上问问其他人,那些小丫头子们是怎么看你的。
她们敢跟林姐姐开玩笑,敢跟云儿开玩笑,可她们哪个敢跟宝姐姐你开玩笑?
只因你的品性太高端了,高洁如晶莹白雪,让她们不敢跟你玩笑,也让我这种顽劣子自惭形秽,虽然心中也偷偷的想过一亲芳泽,却终究没有勇气靠近。”
薛宝钗听到“一亲芳泽”四个字时,俏脸登时通红,不过,眼中空洞麻木的眼神,却渐渐多了几分生气。
因为这与她所想的,竟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情况,她还以为……
薛宝钗犹有不信道:“你不是因为……我是商户女,又没了父亲,厚着面皮举家投靠上门,依附贾家为生,才看不起我的吗?”
这种刀子一般的话,今日已经有两拨人当着她的面,狠狠的插在了她的心头。
将她所有的自信和骄傲,击的粉碎。
然而贾环闻言,却极为不屑的嗤笑了声,道:“宝姐姐,你也忒傻了些吧?
我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狗屁想法?
哟……抱歉抱歉,我实不该在宝姐姐跟前说骂人的脏话,对不住!对不住!嘿嘿嘿……”
薛宝钗原本灰暗冰冷的心,在这一瞬间,猛然绽放出一朵明媚之极,也灿烂之极的烟花,照亮了她整个心房,也温暖了她整个心房。
纵然她依旧有许多不解之处,也有许多过往的失落的印象,可此刻,她下意识的将那些全部掩埋在心底深处,不让它们露头。
她的脑海满满是贾环的这一句“骂人的脏话”,和他关怀备至的道歉。
她竟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温暖、感动和关怀。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听一句“骂人的脏话”感动到这个地步。
竟会觉得这句“脏话”比世上最美妙最动听的言语还好听。
一时间,她怔怔的望着贾环,忘了应声,也忘了今日所有的羞辱。
贾环却似乎以为薛宝钗生气了,慌忙解释道:“宝姐姐,天地良心!我真没有那个意思!
我是想告诉你,我若瞧不起商贾之家,又怎么会到处张罗着开商号,行那商贾之事呢?
我总不会自己看不起自己吧?
实际上,恰恰相反,我最看不起的是那些,死端着身份架子,不顾家里的米缸里连耗子都懒得去了,还一副清高做派的人。
而商人自食其力,进货贩货,不偷不抢,赚的是干净银子,我又怎么会看不起呢?
再没有这样的道理,再没有这样的道理。”
见他一脸焦急的模样,薛宝钗心里说不出的熨帖,她微微弯起了唇角,轻声笑道:“我知道了呢……”
说着,又垂下了头,俏脸浮霞的轻轻道:“那你……现在还觉得,我们不是一路人吗?”
贾环嘿嘿笑道:“不这样觉得了。”
“为何?”
薛宝钗轻声道。
贾环得意笑道:“因为,薛姐姐如今是本侯的爱妾!”
薛宝钗闻言俏脸又是一红,抬起头,眼神复杂的看着贾环,道:“那是妾呢……比正室还好吗?”
贾环解释道:“宝姐姐,你来府上也有些日子了,当看得出,我是一个不怎么讲究尊卑贵贱的人。
比如小吉祥,论身份不过是一个小毛丫头子,身份卑贱,但我却待她和四妹妹没什么不同。
对我而言,她和四妹妹确实没什么不同。
同样,对我来说,什么妻啊妾啊的,也没什么分别。
只要进了我的门儿,你们便只有一个身份,就是我的女人。
我不会因为哪个是妻哪个是妾,就格外相待。
你们之间,也没有必要非分出个上下尊卑。
比如说,你现在是妾,论理该叫林姐姐和云儿一声姐姐,但我不会让你这般叫的。
太别扭!
宝姐姐本就比她们大,怎能喊她们做姐姐呢?对不对?
但是呢,也有不同处。
宝姐姐若为正妻,那么日后一定会愈发端庄,也愈发讲规矩。
论理讲,这并没有错,也理该如此……
只是,我敬佩这样的品质,也尊重这样的做法,但对这样的做派,却实在难生亲近之意。
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宝姐姐位份没那么高,给人的压力就不会那么大。
纵然宝姐姐依旧品性高洁,看到看不惯的事情可能也会出头训斥两句。
但意义却完全不同了。
宝姐姐若是正室,你训斥小吉祥,那就是斥责,是在行使家法。
我不讳言,我很不喜欢这样的事发生。
如此一来,我难免会心生芥蒂。
时间一长,夫妻情分也就淡了,最后甚至可能沦落到相敬如冰,相对无言,夫妻恩绝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