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上有人应声,不久城门“吱呀呀”开启,一队步军迎了出来,与盔明甲亮的骑兵比起来,这些步卒的衣着可就寒碜许多了,军服是染成深灰色的粗布所制,有几人身披皮甲,更多人无片甲遮身,头上更均是青布包头,一顶兜鍪都没有,双方在城下一通客套,江朔可就听不分明了。
盘桓了好一会儿,为首一将官模样的人向内一比,请“安将军”入城,只是离得太远,实在看不清那安将军的长相,只是远远看来既肥且硕,似乎与安庆绪的体型相差极大。
那“安将军”也不知客套,还是另有军务,并不想入城,又是一阵拉扯,那守城将官亲持马缰固请,“安将军”才勉为其难同意入城。
江朔见状,忙溜下山坡,绕了个远到了北关之后。此时旭日初升,将河谷照得通明,北山却因久寒骤暖而起了晨雾,山林间雾气极盛,向下缓缓流泄到关城之后。
江朔借着这极佳的机会,钻入雾中,直冲到城下,城内守军也不知是都跑到前面去看热闹了,还是压根没想到会有人从山上潜入,总之后半段城墙上一个人也没有,江朔顺利翻过城墙,进入城中。
入得城来,江朔便知“史将军为何不愿入城了,这北城忒也的促狭了,城内宽不过一百五十步,深不足三百步,连长安城中一坊都比不上,甚或某豪门大族的宅院只怕都要比这关城大些。
偏偏城内屋舍又造得毫无章法,城内几乎没有一块宽大平整的场地,江朔藏身倒是方便得很,他见一间高大的屋子十分破败,想来已遭废弃,于是潜到廊下,飞身上梁,藏身于斗拱之间。
江朔藏身之处虽然蓬乱,好歹宽敞得很,那数百骑士就受罪了,才进得城来不到百人,就没地方可站了,在道旁廊下挤满了人马,城门都无法关闭,城门洞里都挤满了人。只见一汉人模样的低级军官引着一高大肥胖的将官竟朝自己所处的这破败大屋走来。
江朔一阵讶异,但他环视城内一圈,差点自己笑出声,此城内除了他藏身之所,哪还有可称得上“殿”“堂”的所在?这大屋虽破,好歹高大宽敞些个。
那肥胖的军官走到大屋门口,不禁皱了皱眉,或许想说什么刻薄话,却忍住了,随着那汉人军官走进殿中。江朔细看此人面目,显然不是安庆绪,看起来年岁比安庆绪还大许多,自然更不可能是安庆恩,他虽没见过安禄山,但知道安禄山已经五十好几了,此人又显得年轻了些。
此人不是安禄山父子,让江朔大感失望,但既来之则安之,总要看他搞些什么勾当再做计较,一眼望去,现场并无高手,江朔也不急于现身,他见梁上的墙板多有破败之处,随便找个大些的破洞钻了过去,便进了殿内。
殿内布置也十分简陋,看来既是城隍庙,又是守将的指挥所,这大殿虽然乏善可陈,案几之上排放的热腾腾的酒食倒是丰盛异常。
那汉将让安将军居中坐了,自己在下垂首作陪,安将军道:“奉璋啊,不是我说你,现在军情紧急,你不思加强守备,怎还一心琢磨吃喝?”
那叫“奉璋”的汉将笑着举盏道:“这不是安将军来了么,再怎么简陋,总是要招待一下的。”
安将军举盏欲饮,他身边站着的武士却用胡语说了一句什么话,江朔见那武士身披重铠,夹在腰间的兜鍪上插着黑色面具,随着安将军入殿的十几人都是一般打扮,江朔知道这些随护安将军身边的皆是曳落河武士。
安将军闻言皱了皱眉,一摆手道:“我素知奉璋为人,绝不会使此等伎俩,尔等妄加揣测,岂不令义士心寒?”语毕一仰脖,喝了个满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