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高兴了,原来古人说的喜极而泣,并不是开玩笑。
这种感觉就是你憋着一口气一定要做好某件事,最终你真的把那件事做好了,那口气也就泄了,这一路的疲惫和虚弱让你只想躺在床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这男人将自己的头埋进绘梨衣的长发中,嚎啕大哭起来。
一切都值了,这一路的颠沛流离,这些年的艰辛苦难。
这一次,路明非赌上自己的命,要和宿命抢人,他果然是那个连世界都畏惧的怪物。
“我很害怕,怕你再也不醒过来了。”绘梨衣也低低地啜泣,男孩和女孩就在黑暗中相拥,拥抱着一起哭泣,像是一段漫长岁月的别离,他们再度重逢,重逢的时候故人依旧。
路明非捧起绘梨衣的脸,绘梨衣呆呆地看着他。
这女孩的眼睛通红还有点浮肿,看上去哭了很久,身上只穿着露肩的丝绸睡衣,透过顺滑的面料路明非甚至能摸到娇嫩的肌肤。
两个人的瞳孔都迷蒙得像是刚从梦中惊醒,此刻见到黑暗中对方的眼睛忽然就认清了现实中拥抱的那个人。
路明非摸了摸绘梨衣现在都还拎着的塑料袋,里面是一些冰袋,应该是叫酒店的服务员送上来的。
他的身体温度很高,抱着绘梨衣就能感觉到明显的体温差异。
但路明非居然没有觉得头痛欲裂,想来在醒来之前绘梨衣一直在用冰袋为他敷着额头。
“我们在哪里,还在东京吗?”路明非问。
他不敢用手机,逃亡早已经开始了,这个世界都是他的敌人。
“有个叫酒德麻衣的女孩用直升机把我们从东京接走了,然后坐飞机来了中国。”绘梨衣搂着路明非的脖子,猫一样蜷缩在他的怀里。
她是跟诺诺一样高挑纤长的类型,细腰长腿肌肤紧致,应该是御姐型的姑娘,但蜷缩起来的时候却小小的一团。
他们近得呼吸相闻。
路明非心中松了口气。
麻衣姐还是信得过的,而且国内治安条件好歹强于美国和日本,就算是密党也没胆子乱来。
“她人呢?”路明非问。
“把我们送到酒店就离开了,留了些钱,还告诉我不要乱跑,服务生会把食物送上来。”绘梨衣说。
“这酒店不会暴露我们吧?”路明非忽然又警觉起来。
“不知道,她说是这里是……”绘梨衣眨眨眼,想了想,“丽晶酒店。”
路明非如遭雷击,顾不上全身的酸痛拉开被子站到窗边。
灯火如山如海般从天尽头涌来,他愣在原地。
远处被梧桐树小路环绕起来的仕兰中学第一教学楼和第二教学楼还亮着灯;淝河上飘着的星星点点的微光,那是女孩们放出的花灯。
路明非默默地转头,远远地望见了那个头发油光水滑的男人苦心经营的小家,那是一个老旧小区单元楼的二层,刚好面向丽晶酒店,主卧还亮着微灯。
风吹着路明非的眼睛有点模糊,他扶着窗框,慢慢地、慢慢地重新坐下,然后双手捂着脸,再也不愿意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