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梨衣歪歪头。
“在明非面前也不可以吗?”
“对,在我面前也不行。”路明非很认真地说,他一丝不苟地把塑料袋的结解开,把用可降解塑料盒子装好的关东煮、五目炒饭打开后分别放在绘梨衣和自己面前。
老板娘给他们准备了两罐可乐,不过路明非只给绘梨衣开了一罐,自己则拿了刚才没喝完的清酒。
电视上居然正在播放迪迦奥特曼的特摄剧,路明非知道这部剧对绘梨衣来说其实更像是恐怖片,眉毛皱了皱,起身关掉了电源。
“为什么关掉电视?”绘梨衣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写,这么多年过去她确实长大了些,但很多地方还和以前一样,到现在绘梨衣还是喜欢吃饭的时候看电视,就算这样会把面条送进鼻孔里也不在乎。
“那种特摄剧有什么好看的,我给你放美国大片。”路明非说,从床脚抄起手机却忽然又顿住了。
他尚且不知道身边的女孩究竟是从何时归来,或许绘梨衣的世界观依旧混乱不堪,在她的认知中历代高达和鲁鲁修在同一个时空中作战,圣斗士跟攻壳机动队也是同时存在的,如果在这种情况下给绘梨衣看一些更加光离古怪的影视作品,会不会让她的世界观更加混乱?她原本就是一个缺少安全感的孩子,曾有过很多次的离家出走的经历,虽然但都只是走到源氏重工门外的十字路口就停下然后蹲下哭泣,但其实她只是一直想要验证自己想象的世界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那时候的绘梨衣大概对外面的世界是充满了向往又充满了恐惧的,赫尔佐格把她当做登神时的圣杯,只是一个工具,自然不会告诉她这个世界如何模样。源稚生有时候确实很宠溺她,可这种感情其实更多还是为了弥补自己内心深处因为源稚女的死去而缺失的某些东西,绘梨衣对未来的蛇岐八家代理大家长而言像是一件武器更多过像是一个女孩。
也或许在源稚生的眼中不只是绘梨衣,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是武器。
他是为大义而生的人,自然也该为了大义而死,作为武器死去总好过作为懦夫死去。
路明非的思绪大概是飞得太远了,檐上的水瀑激流发出悠远的鸣叫,绘梨衣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她就只是看着似乎愣住了的路明非,眼睛里倒映出的世界清晰又明亮,但以黑暗为背景,似乎除了他之外的一切事物都被虚化了。
“算了,我们还是吃过宵夜后一起打游戏吧。”路明非笑笑,他回过神来看见面前的女孩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那双在所有人看来都呆滞又懵懂的眼睛此刻好像明亮得像是月光下荡漾涟漪的湖面。
“好。”绘梨衣用小本子上的字条向路明非回应。
路明非起身开了灯,这时候已经很晚了,大概蛇岐八家派来的人也应该已经昏昏欲睡了,这一点温暖的光火在幽静的长街上居然如此明亮。
绘梨衣是个心思很单纯的女孩子,说想吃关东煮就真的是很想吃关东煮,但吃东西的时候又很矜持又很有些高雅,倒像是在参与某一场规格极高的宴会,正有某个侍女在亲自为她倒酒、切牛骨和铺餐巾。
一罐可乐很快就进了女孩的肚子,路明非又帮绘梨衣开了一罐递到她手里,自己则小口啜饮着清酒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吃炒饭,虽然和女孩面对面,但视线和心思都不在她的身上,只是凝视着雨中似乎越发盛烈的天光。
雨云越来越稀疏,繁星应该已经快等不及了。
可谁又知道这个男人在想什么呢,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是疲惫,深深的疲惫。这种疲惫几乎要写在脸上,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和绘梨衣一起吃东西的时候是很安静的,接受过贵族礼仪教育的上杉家主当然知道应该在用餐的时候怎么保持最优雅最有礼节的姿态,路老板也不是当年那个吃饭吧唧嘴的混小子了。
——真要说来就算看身份他也不是配不上绘梨衣,如今诺顿的龙骨十字还在学院的冰窖里,档案上还写路老板干翻了苏醒不久的大地与山之王芬里厄,整个密党甚至全世界都得承他的情,这么说的话如果绘梨衣真和他在一起了反而是蛇岐八家攀了高枝。
此外绘梨衣的血统并不稳定,她是蛇岐八家的月读命,血统优异到说出的任何一个有意义的音节都是古老的神代语言,任何一个神代语言都在她的口中成为释放言灵的媒介。绘梨衣的言灵是审判,路明非曾在夏弥的尼伯龙根中在对抗学院那些被奥丁操控的不朽者们和从奥丁所属尼伯龙根中走出的英灵们的时候使用过这个言灵。它的效果是死亡,绝对的、纯粹的死亡,对任何事物下达死亡的命令,简直是神在世间的权柄。可绘梨衣对这项权柄的掌握并不熟练,她总会在无意中伤害到别人,所以她从不说话。
“明非好像有心事。”有什么东西被递到路明非面前,他回神,绘梨衣正定定地看着他,递到面前的是一张纸条。
“没有心事,只是在想明天该带绘梨衣去哪里玩……”路明非笑笑。
“我想去明治神宫,哥哥说那里经常会有很多相爱的人在举办婚礼,我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