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颠簸,一日之中,尽在山岭之间穿行。到得次日,地势渐平,料来已出了秦岭山区。侧耳听来,车外不闻半点人语,唯有凛凛寒风而已,显见得车马仍是避开了大路,取道荒郊野外,绝少于闹市停留。
车行渐速,昼夜不停,饮食皆在车上。凌钦霜此时武功全失,浑身无力,反需柳飞絮时时照拂。他自忖孤男寡女共处马车之中,纵然不欺暗室,但于柳姑娘名声未免有累。
柳飞絮却浑不在意,服侍周到,张口闭口“老公公”“老爷爷”地叫着,只令凌钦霜哭笑不得。而听她每日梦中低吟乱语,心亦不胜酸楚。他约莫感觉到,马车时而东进,忽而北行。
如此行了几日,这一晚,马车驶入了一座小城。那老妇人将凌钦霜叫出车来,却将柳飞絮留在了车里。
眼前却是一家客栈。一个店伙迎了出来,道:“二位老人家,可是住店么?”
凌钦霜不由一呆:“怎地这店伙也叫我老人家?”
那老妇搀着凌钦霜,状甚亲密,道:“我家这老头子有病在身,劳烦一间清静上房,切莫打扰。”
伙计喏喏称是,便引二人进了东跨院最偏僻的屋里。然后备好了饭菜,转身去了。
那老妇向凌钦霜说道:“少安毋躁,我去去就来。”也自出去了。
凌钦霜心下惊疑,却也无可奈何。但觉口渴难耐,便喝了口茶,无意间低头瞧了一眼,不觉咦了一声。一搓眼睛,还道是看错了,再看时,登时浑身剧震。
茶碗中的水光在油灯的映照之下,如镜如鉴。凌钦霜这才发觉,自己的相貌已然大变,竟成了一个满脸皱纹,白发苍苍的老头,便连自己也不认得了。
哗啦一声,桌子翻倒,饭菜碗碟落了一地。
他呆了半晌,心下自语:“难怪柳姑娘和这店伴都叫我老公公、老人家,我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这妖妇究竟对我做了什么?”他只道那是人皮面具,忙用手揭时,那面皮却揭不下来,竟似生在了脸上一般。
呆坐了半晌,忽觉一阵冷风袭入,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抬眼望时,那老妇闪身而入,腋下却携了个长长的麻袋。她掩了门户,见得凌钦霜的模样,微微一怔,随后面色顿和,笑道:“凌少侠,可是饭菜不合胃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