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十数日,都在急速北上。凌钦霜只恐柳飞絮吃不消,希望缓行。姬三娘却一再催促,俨然以主人自居,将凌钦霜如奴仆一般使唤。
起初,凌钦霜日日都为柳飞絮度入真气。柳飞絮偶尔睁开眼来,目光却是空茫无神,显然内伤未有好转,兼之车马劳顿,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姬三娘冷嘲热讽几番,这日忽道:“你这淫贼,简直无用之极,且看老娘的。从今而后,不许你踏进车中半步,否则毒针伺候!”
凌钦霜虽不知其意,忍不住发火,却哪里有心与她争辩?只好持鞭控马,不离驾座三尺之地。
哪知到得次日,柳飞絮居然能睁开眼来,还能望着凌钦霜,轻轻叫声:“阿卿!”
凌钦霜大感惊奇。又过几日,柳飞絮精神愈加好了。凌钦霜不知姬三娘有何灵丹妙药,每每相询,所赐皆是劈头盖脸一通臭骂,若要掀帘去看,便是毒刺相候。
路途非短,姬三娘作息却都在车上,除了骂人,便是颐指气使,吆五喝六。凌钦霜既知她医术不俗,也不好多说什么,每日便读经练剑,聊以遣怀。
蜀道雄奇险峻,自古已然,山道之侧,遍布深沟巨壑。行于其间,方知飞鸟难度、猿猴愁攀之言非虚。过得剑阁,折向西北,总算脱离了天宗的势力范围。但凌钦霜仍不敢掉以轻心,夜间大多在野外露宿,除非置购冬衣干粮,尽量不驾车入城。
柳飞絮的高烧早已退了,内伤却是反复无常,时而昏迷,时而转醒。有时觉得阿卿便在身边,做梦也会喜极而泣;有时又觉那人似乎不是,失落之情,溢于言表。凌钦霜坐在车外,听她胡话连连,心下喟然不已。
这日到得陕南一处荒野之地,放眼望去,赤地千里,尽是寸草不生的龟裂旱地。马车行于其间,颠簸不已。其时已在十一月中旬,距长安已不足一日路程。凌钦霜本待加紧赶路,不料午后气温骤降,朔风阵阵,迎面猛吹而来。车蓬几似要给掀掉一般,飕飕抖个不停。又驰出十余里,鹅毛飞雪便大片大片飘了下来。
一路之上,若无姬三娘许可,凌钦霜决计不进车内半步,此时雪虽然越下越大,仍是一言不发的驱车前行。眼见天色越来越黑,四下眺望,不见人烟,只得掀起车帘,道:“仙姑……”话未说完,却觉一阵浓郁的草药之气扑鼻而来,见姬三娘以口相就,正将药一口口度进柳飞絮口里。
一低头时,见车内散落着数枝人参,参似人形,手足俱全,竟是极品。正惊骇间,姬三娘已坐起身来,呸了一声,道:“淫贼,看个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