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钦霜昂然道:“三位要一齐上么?”
塞北三雄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他三人本道凌钦霜乃是掌中之物,手到必然擒来,此刻方知绝非易与之辈,都收了小觑之心。
便在这时,却听一声大叫,转头看时,却见婉晴发足向庄外奔去。
凌钦霜一呆,叫道:“婉儿!”取剑便要去追。
三雄纷纷喝道:“要逃么?”纵身上前,齐齐拦阻。
婉晴脑子一片空白,疯也似的狂奔。她自忖唯有这般,才不致思及爷爷,到底他是否做了那等恶事,此刻实是既不愿想,也不敢想。也不知奔了多久,她双膝忽软,跪倒在地,不住喘息。一阵柔风拂过脸颊,婉晴回过神来,四顾之下,惊觉自己已身处一片密林之间,原来竟早已出了城。她迷迷糊糊,不辨方向,信步便往深处行去,一任乱枝划破衣衫,也丝毫不觉。她竭力不去思索,但脑海之中,那张慈祥的面容,终究点滴浮了上来。
婉晴七岁上母亲出走,父亲消沉,于亲情之感本就寥寥,出谷之后更未再有。初入江湖那几年,从未有人如庄家二老一般怜惜过她。可因她自幼多舛,对虚情假意最是敏感,故而起初她对二老甚为冷淡,如履薄冰。过了多日,她才确信二老系出真心,绝无半点虚假。也因如此,她对这份得而不易的祖孙之情极为珍视……
“那一夜,是除夕吧,便在庄里棵老松树下,你抱着婉儿,滔滔不绝说着自己当年的事迹,从傍晚一直说到了天亮。婉儿还记得你最后说道:‘爷爷半生的故事,除了杀人,还是杀人,虽然无趣得很,可今夜都与你说啦。’婉儿问你:‘都说了,再没了么?’爷爷你笑着说:‘你道爷爷是杀人魔王么?爷爷与你说,一是悔过,二是要你来做个见证,爷爷实是杀倦了,杀累了,也杀错了。从今以后,爷爷便金盆洗手,改邪归正……’
“后面的话,婉儿也记不得了。可今天这故事,为什么婉儿从未从爷爷你的口里听到过呢?爷爷杀人,我不怪你。这世上,谁没杀过人呢?可……可……”
浑浑噩噩走了一路,忽抬泪眼,却见前方冈上泉水流泻,草木繁生,其间赫然立着一座新坟,黄土翻新,碑铭隽永。原来她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庄潭二老的坟墓。
婉晴恍惚而前,呆呆的跪下。烟霭袅袅,似灰似白,将她团团裹住。四下万籁俱寂,她听见了自己浊重的喘吸,听见了自己茫然的低语:“爷爷,你说过,你决不会骗我的,是么?那你便对婉儿说,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泪珠顺颊滑落,化开层层尘埃。
独处山间,静听柔风低吟,泉鸣水溅,也不知过了多久,婉晴心情渐渐平复。起身之际,忽然黄土间银光一闪,转瞬而逝。她心细如发,纵在此时,亦机警非常,一眼便瞧出异样,忍不住伸手去拂那片沙土。不一会儿,一块银锭露了出来。攒袖向下再挖时,却又见得一块。
婉晴大奇:“谁在爷爷坟前埋了银子?”心念未绝,忽听脚步之声隐隐,却自身后山道上传来。婉晴收拾心神,侧耳细听,却觉那脚步之声颇为古怪,忽轻忽重,心下一动,悄没声息钻入了左首一片古木枝丫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