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几日,他但要稍一用力,浑身便是酸软疲乏,连下床亦有不能。他心丧若死,任凭陆太虚等人如何相劝入教,也不理睬。白日浑作无事,入夜方自黯然神伤,无法成眠,每每闻得鸡鸣,方自沉沉睡去。
这日半梦半醒之中,忽觉一对目光柔和的眼睛正凝望自己,泪珠莹然。
凌钦霜只觉这目光再熟悉也不过,不自禁张臂抱住她身子,叫道:“婉儿,是你!我不是又在做梦么?”
隐隐却听一个温婉的声音道:“我不是婉儿,凌公子,你……你放开我。”声甚幽幽。
凌钦霜啊了一声,道:“不是婉儿……是啊,是魏夫人了。魏夫人,你……你既已成亲,又怎能来到这里,果然又是梦了。”
却听那声音微微颤抖,道:“你……你……”
凌钦霜拉着她手,道:“婉儿,我也只有在梦里才能叫你婉儿了……”说着将那柔嫩的小手放在心口,轻轻摩擦,道:“……你知道么,我这里难受得很……”
忽觉那小手意欲挣脱,忙自紧紧抓牢,叫道:“你别走,我还有话要与你说……”
过了半晌,只觉那双手握住自己的手,那声音轻叹道:“你放心,我会永远陪着你……”
凌钦霜轻轻呻吟:“我会永远陪着你……永远陪你……”
迷迷糊糊之间,见那如澈双眸望来,既似爱怜,又似不舍,轻轻道:“是你么?师哥感觉得到,定是你了。那一天,你也这般望着我,说:‘纵然千山万水,难阻鸿雁传书……无论天涯海角,我心永随君行……’你的心意,我岂有不知?可我的心思,唉,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婉儿,不知怎的,恍惚间便当成了你,望着她,便似看着你,为她飞梅奏曲,便似为你一般……”说到这里,声已哽咽。
过了良久,忽又喃喃低吟:“千嶂阻隔多少泪,只盼重逢……只盼重逢……”轻叹一声,道:“雨霏,师哥只记得这一句了……”
那声音忽问道:“你在说什么?”
凌钦霜此刻一片混沌,头脑越发不清,断断续续道:“我只道我把你当成了雨霏,想便忘了你,听到你要成亲,越发想忘了你。可是,却怎也忘不了……”
须臾又道:“我也不知,是不是把婉儿当成了你。我自想时时想起你,可这一别三四年,你也长大了,师哥脑海里,始终却只是那个爱哭的小姑娘……”忽又笑道:“忘不掉也好,干么非要忘了呢?何况我这模样,恐也活不久了。那时,也便都忘了吧……”
这般叽里咕噜说了一阵,忽听耳畔隐有哭声,他神志一清,猛然睁开眼来。
却见榻边坐一名白衣女子,双眸剪水,泫然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