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光这一次并没睡太久,但醒来后却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仍是如今的年岁,风尘仆仆回到酒馆,推开门却不见萦风和当扈的忙碌身影,常常躲到角落偷偷喝酒的孟流景也不知去了哪里,往日喧嚣的酒馆大堂空空荡荡,挂在墙上的菜单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她慌了神,找遍酒馆的每一个角落,萦风的荷包还放在柜台上,孟流景常坐的位置上还摆着一碟酱肉,当扈爱吃的糕点堆满了后院的桌子,那些物件一切如常,唯独不见挂念的身影。
如此急切良久,她终于从梦中醒来,当扈和孟流景正在院中轻手轻脚地摆着桌椅碗筷,萦风穿着围裙端着摆得满满的托盘从厨房走出来,裴清光怔愣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脸颊一凉,抬手才知是自己落了泪。
“你醒啦,”萦风边将碗碟摆在桌上边笑着招呼裴清光,“快过来吃饭。”
裴清光仍未回过神,神态委屈如稚童:“你们都去哪了?”
当扈摸了摸鼻子,奇怪地看了一眼孟流景,汇报道:“我去祭台那边了,老孟去探最后一次记忆篡改的程度,萦风刚从京都赶过来,是发生什么了吗?”
裴清光狠狠掐了自己手臂一把,直到肉体的疼痛张牙舞爪弥漫,她才彻底回过神——自己原是做了一场梦。
萦风见裴清光对自己下手毫不留情,不由肉痛,连忙上前握住裴清光的手腕,轻轻在她手掌打了一下,裴清光看萦风一如往日的温柔模样,不由眼眶一热,伸手将萦风揽入怀中。
萦风“诶”了一声,却并未挣脱,小声问道:“你这是做噩梦了?”
“嗯,”裴清光委屈地点头,“我梦见自己回到酒馆,你们都不在了。”
“那多正常啊,”萦风拍了拍裴清光的背,“我要带着当扈出门采购,孟流景估计不知道又跑到哪偷懒了。”
“简直是危言耸听,”孟流景双手抱胸走到裴清光面前,满脸嫌弃地看着萦风的背影,“你们怎么可能见到我偷懒。”
当扈在孟流景身后探头:“你难道没偷懒?”
孟流景得意:“反正你们很难见到我偷懒就是了。”
“懂了,”当扈若有所思点点头,满脸认真地望向裴清光,“掌柜的,这人平时经常躲起来偷懒,需要他帮忙的时候从来都找不到……”
孟流景一听这话就急了,忙上前捂住当扈的嘴,当扈挣扎着想要继续开口,却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萦风听到这声音立刻站直了身子,转身和裴清光津津有味地看眼前这出闹剧。
当扈本想故技重施躲在萦风和裴清光身后,奈何孟流景早就看穿了他的想法,死死拽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当扈拖着孟流景围着裴清光和萦风跑了几圈,终于招架不住,举手投降。
“知道错了?”孟流景臭屁地朝当扈挑挑眉。
当扈沉默。
孟流景加重语气:“那就是还没认错。”
当扈无语。
裴清光看了半晌,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边笑边上前拿下孟流景一直捂着当扈口鼻的手:“你倒是给他个开口的机会。”
当扈原本还因为被孟流景“欺负”而可怜兮兮,可扭头看见裴清光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不由也跟着咧嘴笑了起来,只要能让掌柜的高兴,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萦风见这场闹剧终于结束,才兴致勃勃地招呼大家一同落座开饭。
桌上是酒馆的平常菜式,萦风此行千里迢迢,带些蔬果来已是不易,因此便没给裴清光带酒,裴清光得知这个噩耗后委屈了几秒,但很快就被鼻尖熟悉的饭菜香气所吸引,大快朵颐起来。
裴清光经常会觉得自己洞穿了人类的本质,比如此时此刻,她认为人类的本质就是味觉动物,无论走出多长多远的路,总会被熟悉的味道带回熟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