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零二章 谋起幽京

“三日前,江赣境南部突降大雨,半日雨量便已没膝。”

“一日下来,江赣境南部溪河水位暴涨,倒灌农田,刚种下不久的作物皆浸没于水中。”

“雨势连日不止,低洼之地尽数被淹,当地官府已紧急组织受灾百姓迁往高地。”

“但江赣境山脉连片,溪流交错,百姓多零散分居不易找寻,加之受淹之地甚广,受难之人颇多,安置之所一时难以成形,已有不少百姓或死或病。”

“今年秋,恐难有收成。”

“若那怪雨再持续上几日,明后年亦难回复元气。”

中年男子听罢,左手中的雌雄球仍慢慢转悠着,重新放下的右手两根手指轻轻敲打着腾摇椅扶手,若有所思。

这段奏报他昨日在朝堂上听过。

他记得小皇帝听到这份奏章前便已十分不耐。

小皇帝这年岁虽年年在长,身体却在以常人不易察觉的速度慢慢垮掉,最先表现出来的便是定力越发差劲,便是改为五日一朝的早朝都熬不过一炷香功夫。

——这小皇帝已撑不了几年了。

中年男子微睁的双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笑意。

他是宫里人,宫中自然有他的住所,只是当前局面了然,他只在该收敛处自当收敛,至于这些生活琐事上,他则认为没必要故作低调为难自己。

毕竟宫墙之中他也算是耳目通天,但凡有分毫响动,一盏茶的车马他便能到宫中主持大局。

沉默只持续了片刻,中年男子便拉回了思绪,说道:“护送牛将军那行人的身份调查得如何了?”

念及此事,中年男子不由皱了皱眉,这是他十余日前便布置下去之事,若有确切结果,奏报中自当有所体现,显然至今都未查明详细。

许是瞧出中年男子眉目间现出愠色,管家连忙告罪道:“属下办事不力……”

中年男子打断道:“行了,说说目前查到的情况。”

管家这才低头道:“是。”

“自江宁郡后,目前与牛轲廉父女同行的共有一十五人”

“当中切实查明为听雨阁所属的共六人,飞飘、沐殇、小烟儿、宁狂、阮谷、紫风。”

“属啸月盟,却不知何故同行其中者一人,莫殇。”

“另有一老五少应出自中州西南部的道观,详细来处尚在调查。”

“至于半路搅进来的抱刀人和盲眼剑客,已能确定抱刀人是出自江门镇,师门无甚名堂,亦是祸乱之年才流离到的江门镇。”

“而那盲眼剑客,则或有可能是道义盟之人,却不知具体身份由来。”

管家硬着头皮将所知情况禀告完毕,依旧低眉垂首地立着,仅是十余人,已过去十余日,近一半之数仍不明来路,照常而言当免不了一顿责罚。

“或有可能是道义盟之人?”却听中年男子低声重复着。

中年男子无多少怪罪之意,他知道怪罪这些下人毫无意义,他已琢磨了这江湖门道近二十年,依然不见得能斗过那些鬼精的老江湖,否则也不必处处受掣肘,暗中寻求各种合作了。

他只是提出了心中的疑问,既然不知具体身份由来,又如何判定对方有可能是道义盟之人。

管家答道:“这消息来自俞家的那位乐公子。乐公子同那抱刀人有过交手,破不开对方守势。也看出那盲眼剑客动用过道义盟韩无月师门所授的惊蛰秘法,故有此推断。”

中年男子没来由地一笑道:“呵,这俞家小子还是难改那目空一切的性子,要是他再观察细点,想必不会只有这点收获。那些老江湖是很会藏棋子,可天下间哪有那么多奇才可供挖掘培养。这盲眼剑客绝不会是近日凭空多出来之人,示以外人一副新奇模样,无非是有意隐瞒身份,混淆世人判断。岂不知欲盖弥彰?”

料想自家主子只言片语间竟已猜出那盲眼剑客的身份,管家惊讶之余也不忘以称颂地语气说道:“老爷所言极是。”

中年男子没去在意下人这语气中拍的马屁,出言道:“拿张江赣境的地图来。”

管家应了声是,却没离开桌案太远。

只向远处招了招手,一个身着飞鱼服腰挂绣春刀的人影便来到跟前,不多时便呈递来一卷地图。

本想着摊开地图予主子看,没想到主子已放下了雌雄球,伸出了手,便只好将地图交出。

中年男子正了正身子,睁开那细弯长眉下的双眸,仔细端详起江赣境的地图来。

许久,中年男子叹道:“既是天意,那便怪不得我了。”

明明是在叹气,管家却能听出主子语气中的那一丝欣喜。

“请老爷吩咐。”管家知道,有事得去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