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气、筑基这等低阶弟子,不是叫那滚落的山石压死,就是跌进了幽深地裂中,凝元修士虽是御空飞行小心避躲,却也受不得这通天雷暴,沾得一星半点即灰飞烟灭。
而谷中分玄尚自身难保,哪还有心思庇护其余人等,他们各自御起法器回避雷光,但却完全奈何不了此等威能,光是淳于归瞧见的,就有四名壬阳分玄接连身死,余下包括自己在内的三名分玄修士,亦不过苦苦支撑,仅能勉强保住自身性命罢了。
广陵派等人来自于上界,手段自然更为高明,觉出事情不对时,李秀峰便立时取了宗门赐予的防身宝物出来,将一干本门分玄庇护其中,是以雷暴降世时广陵派倒不曾折损人手。
他心头通明,知晓这般景象光凭那杜蒙必然施展不出,而今日这雷暴显然是冲着风簌谷来,只怕是壬阳教得罪了人,才使得他们这些赴宴的宾客横遭此劫。
故而李秀峰振起双臂,高声大呼,道:“不知何方前辈在此施下神威,我等广陵派修士愿奉上奇珍,只请前辈手下留情,让我等无辜之辈保住性命!”
他语气微抖,明显不如瞧上去那般镇定从容,毕竟李秀峰也不敢肯定,对方性情如何,会不会甘心就此收手。
众人度日如年,在雷暴中时时胆战心惊,自下界后,已然少有这般性命捏握在他人手中的忧惧之感,就当这时,壬阳教仅剩的三名分玄也有两人支撑不住,体内真元耗尽后,便彻底湮灭在了雷暴之中。
淳于归向四方望去,偌大风簌谷业已全数化作残骸废墟,其间瞧不见一个人影,未曾塌陷的地上盈满尸山血海,与那炼狱又有何等区别?
完了,全完了……
他面色灰白,如丧考妣。只道是千年基业毁于一夕,叫他受了这莫大刺激,一时怔怔难语。
“前辈!”李秀峰不肯就此认命,又急呼道,“前辈若是与壬阳有仇,还望能放我等一马,来日我广陵派必会亲设筵席,重礼酬谢前辈,我派自上界重霄而来,门中宝物多乃此界所不能觅,但请前辈斟酌考虑一二!”
他自以为寻常宝物诱惑不了此人,现下又搬了广陵派出来,其中有没有以上界来历压人的心思,实是难说。
不过这雷云却是开始消散,几个呼吸后,便复了先前晴空万里的景象。李秀峰等人劫后余生,才松下一口气没多久,便听天上那人喝道:“还不速离此处,但迟一分,便叫尔等把性命留下!”
这人也是毫不给广陵派脸面,对李秀峰等人冷声呵斥,偏生他们还不敢多言一句,只能似那落水狗般架起遁光离去。临走前,李秀峰恨恨望了眼失魂落魄的淳于归,暗恨其在外得罪的人,还隐而不发叫广陵派丝毫不知,今朝他等颜面大失,这壬阳当属首责。
不过他心中也清楚,经此一事后,南域只怕不会再有壬阳教这处势力,好歹也是坐拥九位分玄的域内大宗,竟就这般叫人给连根拔起了!
“李师兄,那是甚么人?”当中有分玄低声询问,被李秀峰一个眼神横回,又见他咬牙道:
“还能是什么人,不是与壬阳结仇的隐世强者,便是从前壬阳为非作歹时未曾斩草除根所留下的,总归逃不出这两处去!”他晓得壬阳教做过许多恶孽,在广陵派还未曾下界驻扎时,此宗在南域内便素有凶名,吞并过几处实力较弱的小门派,后来门中起势,又攻破了一处名为灵真的宗门。
只不知此回上门寻仇的人,究竟是何身份。
这几人一路遁走逃回广陵,一片狼藉的风簌谷内,仅剩下淳于归与赵莼相对而立。他能够在雷暴中活命,凭的是手中一柄法镜,赵莼望见那物,心头了然道:“……妙华归明法镜。”
昔日灵真十二分玄留与宗门的三件至宝,此镜便是其一,只可惜千年前被壬阳教掌教轰碎,碎片为灵真捡拾修补后,成就的法器跌下黄阶,遂被李漱下赐弟子杜樊之,令赵莼在百宗朝会上得见过一回。
如今再看此物,光华已然胜过从前许多,应当是夺得法器后重新锻造祭炼了一番,复还了从前的品阶,甚至尤有甚之。
但法器气息格外有些凶厉,倒与从前虚渺平和的状态不同。
下方淳于归闻见赵莼此言,失神的瞳孔内骤然闪过一道精光,不可置信道:“你是……灵真派的人!”
不然如何能一眼看出此宗宝物,还脱口而出其名称。只是淳于归心头惑然,当年攻破灵真时,除了秋剪影突破分玄远走它处外,门中凝元都被壬阳杀尽,剩下有幸逃走之辈,亦大多为练气、筑基弟子。他壬阳九大分玄,怎可为这些实力微薄之人所撼动!
突然,云中那人渐显露了真容,淳于归骤觉几分熟悉,心中有若电闪,惊呼道:“是你?”
当年杀了梁长老之孙,被霍子珣护在身后的女子,应当也是李漱的弟子之一,淳于归本想叫梁长老杀她,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圣陀天宫来人给阻下,那时这人不过为筑基小儿,数十载后,竟是摧了壬阳千年基业!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乃灭宗血仇,赵莼倒也不想和他多费口舌,只换了手段,凝起一只大掌向下拍去。淳于归既知死到临头,却是焦急万分,连忙高声喊道:“我欲以秘辛换得性命,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当年秋——”
他声音断在喉中,身躯与元神被大掌瞬间拍散,赵莼只冷眼瞧着,抿唇道:“她倒是比你死得早些,也比你更有能耐得多。”
赵莼纵御气力堪称精妙,那淳于归虽然身死道消,其手中妙华归明法镜却是完好无损,她取了法镜入手,登时瞧出其上血气浓重,几有凝作成煞的趋势,心中虽有怀疑,现下却不能立刻证实,便先将此法器收捡,拂袖离了风簌谷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