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钟,陈教授要走了。”这消息顾明城是两天之前知道的,当时他去县城顺便帮村里人去邮局拿了信件和包裹,里面就有陈教授的一封信。
陈教授跟学校的那批人都是下放下来的,他是一个人孤零零地来的,这四年来,也没有任何的亲人过来看他,连封信都没有。
这陈教授呢,人家也不在乎,也不知道他之前是干啥的,但是来了村里之后,人家就开始帮着村里修补农具,重新锻打,利用废料重铸新的农具啥的,反正,他通过自己的一系列努力,成功奠定了他在靠山村的地位,这跟其他下放来的人,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打那之后,村里人就特别爱跟着老头说话,交流啥的,有些热情的老头,喝酒的时候,也会招呼陈教授去喝点,人陈教授,是来者不拒,到也没多少,但是好歹是乡亲们的心意。
所以,这陈教授在靠山村,混的可比代老头还有其他老头好多了。
没建学校之前,人家就已经不干很累的活计了,每天就在村里给安排的那个院子里敲敲打打。
林立钟刚来的时候,还以为他就是村里的铁匠呢。
当初林立钟提议让这些下放的老头老太太们去学校里给大孩子和小孩子们开课,村长和老支书可支持了,这里面就有陈老头的缘故。
在老支书和村长的眼里,他们这些人,不是啥黑五类,而是能给靠山村带来益处的人才。
这不,上个月,暖棚的回本了,还小赚了一笔,村长和老支书也没着急给大家分钱,而是商量着要建个砖窑,之所以有这个底气,除了账上有钱之外,就是还有陈教授了,人家说了,会给与技术支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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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村长正带着人到处选址呢。
这猛不丁的,陈教授就收到了来信,顾明城说那寄信地址是个单位的地址,应该是陈老头原来的单位,至于为啥知道这人要走呢,因为他看到了陈教授看完信之后的纠结和犹豫。
而且,顾明城虽然一直在靠山村,但是他的消息一直是很灵通的,家里每周都有信寄过来,除去妈妈日常的唠叨,就是爸爸对一些时事的看法,以及周围人家的变化。
就上个月,他们大院里面已经有好几个爷爷被接回来了,虽然还是不能自由行动,在家里安心写思想汇报,但是这就是一种信号。
顾明城觉得,这乱糟糟的秩序,马上要改变了。
今天之所以跟林立钟提这件事儿呢,就是想通过她给村里提个醒儿,学校老师的后备队伍要准备起来了。
“嗯,什么时候?”这离着那帮人倒台应该不远了,具体时间她记不得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就在今年的下半年。
“快了吧,陈老这几天都在犹豫,估摸着快要跟村里摊牌了。”
“嗯,时间真快啊,陈教授来了有六年了吧。”
“对,到六月份,就七年了,那老头自己记着呢,每过一年他就在墙根儿那栽棵树,那高低不等的小树苗,都有六棵了,第七棵怕是种不上了。”
“那不挺好的,咱们也准备起来吧。”
“准备什么?”
“回城啊?”
“这个不用我操心,家里一直有准备,就是不知道咱们村这些知青能回去多少了。”
“只要自己够努力,都能回去。”
“你啊,对城里的情况太不了解了,现在想要回去可不容易,很多人倒是回去了,但是户口和粮友关系根本回不去,现在在城里也是盲流,”顾明城想到父亲最近来信提到的他之前的同学和朋友,都忍不住唏嘘,他们这帮人,家里都是兄弟好几个的那种家庭,就算是父母在工作单位有一定的人脉,但也不是人人都能安排回去的。
“啧,都说了是要靠自己,你忘了咱们来下乡插队之前都是啥身份啊。”
“初高中的毕业生嘛,”顾明城说着就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考试,大学要恢复招生?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顾明城一听很激动,但是很快又镇定了下来,不对,林立钟的家庭背景应该不如他,不然他早就该知道的,这么重要的消息,他爸都还一点风声没有听到,眼前这刚成年的小同志又是怎么知道的?
“别瞎猜了,你都说了老陈要回去了,那其他人回去也是早晚的事情,”林立钟口中的其他人就是那些被下放来的,现在在村里小学当老师的那群人,“这代表着很多东西要恢复到正轨了,那这大学不也一样。”
“嗯,你说的对。”比这个猜测更让顾明城震惊的是,林立钟能想到这个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