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应该把你的每一寸肌肉都切断,每一根骨头都打折,然后再把你的舌头拔下来。”赛维塔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气息略微不稳,“这样,或许你就能学会该如何保持沉默,保持尊重。”
这不是放狠话,他可以这么做。赛维塔心想。
他完全可以这么做。藤丸立香把自己的日程排得很满,所以这是一个安全的时间,现在没人会突然冒出来阻止他。其实他本来是打算这么做的,甚至他过去已经对其他人这样做过了。他完全清楚怎么在物理上和精神上同时打断一个人的膝盖和脊梁,彻底摧毁一个人的精神与意志,令对方俯首称臣。
恐惧不是目的而是手段,但这手段在许多时候都好用得过分,容易令人沉醉在一种虚假的支配性当中。赛维塔理解前者也认同前者,基因之父的教导应当被谨记,可他对自己也很诚实,他不会说他完全不享受后者。
他曾经有过完成品。有一个瞬间,他有点想念那只乖顺的小乌鸦,但在下一秒,一种不完全属于他的厌恶感便涌上了他的心头。
意识到此种异状的一开始,赛维塔本能地怀疑自己是被什么亚空间玩意儿钻进了脑子,但很快,他就想了起来,他应该自信地将“怀疑”这個词去掉。从杰斯塔尔离开之后,就确实有一些“亚空间来的”知识和经验阴魂不散地重叠在他的记忆当中,而那“另一个赛维塔”,或许没有他最开始以为的那样,“放手”得很彻底。
赛维塔的思维在此之前确实没有被另一个自己干扰过,但此处浮现出来的是已经被另一个自己写进了潜意识的情绪反应。无意识之意识彰显了一种当事人未曾被发现过的底层逻辑,不管原因为何,另一个赛维塔手上的鲜血和罪孽同样不少,但又确实正在抗拒他将自己阴暗残忍的想法付诸实践。
可能对方的底线要比现实中的自己高那么一点吧。赛维塔不怎么在意地想。
于是,赛维塔只在气急败坏之下选择了将被枷锁困在原地、无法反抗的萨哈尔揍了一顿。倒不是说他不想顶风作案,事实上这点心理上的抗拒无法真正困扰他,但也确实令他在那个时间点里冷静下来了一点。真正浇熄这种冲动的,是在冷静下来后转瞬间划过他思维的阿斯克勒庇俄斯。
——惹谁都别惹医官,这在午夜领主当中也是一种极为正确的生存智慧。在风暴边界号上,它虽然不成文,但上面的绝大多数乘员,包括藤丸立香本人在内,都出于各种原因,将之当做铁一般的纪律来遵守。赛维塔不希望,自己在某天醒来时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一些零件被拿走了,转头又在萨哈尔的身上见到它们。
他确信自己是因此而收敛自己的行为的。绝不是因为他不想在几个小时之后看见藤丸立香皱着眉谴责的目光。
赛维塔在囚室中的床上(其实就是高出地面的一块土台)坐了下来,长叹了一口气。他听到萨哈尔因为身上的伤痛而发出的一点窸窣的噪音,能够意识到对方正在极力克制自己因痛楚而下意识呻吟的反应,但他其实不在意对方到底是安静地忍受着还是为这一点小事而大喊大叫。他在打人的时候确实没怎么留手,但阿斯塔特足够坚韧。赛维塔心里有数,这种“小伤”只是看起来吓人,实际诊断起来,阿斯克勒庇俄斯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只要过上半个小时,萨哈尔身上的淤伤便完全可以自己愈合。
反正他只是想要泄愤。他完全是在迁怒,但对方的那句话确实戳到了他的痛处。他的确在萨拉马斯远征后就从军团中消失了,错过了之后发生的一切重要的部分——不论这件事到底应不应该算在赛维塔自己的头上,他都对此感到耻辱和愤怒。
“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萨哈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索。
赛维塔立刻意识到,如果以一场正常的审讯来衡量的话,那么他已经把一切搞砸了。不过他并不关心这一点,因为在萨哈尔上一次发问时,他做出的那个听起来非常像是某种话术的回答,其实是实话:
“我说了,我气不顺,所以来揍你一顿。”他恹恹地重复,“你最好就这么认了倒霉,因为我要是能早一点把气顺过来,你就能早一点从这些不痛不痒的折磨当中解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