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冰冷的,还有他的内心。
视野中的男子一身白衣,手中拿着一把白色的小折扇。他轻巧的从燕州军阵之中飘出,似乎连走路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陶醉般的舞蹈。
他,是一则童话的主角,童话中,充满了恐怖,和血腥。
这是一则仅仅流传于青南嬴朝军队中,高级将领之间的传说,同时,也是一个最高级的军事机密。
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在那一夜发生了什么,将军们只能通过少数逃回来的败兵口中,找寻那一日在邴江口的蛛丝马迹。
地狱雪莲。
嬴军中知道这个名号的人不多,很不幸,古印便是其中一个。
慕容瑾带着他一贯的微笑,飘身来到古印的马前,躬身施礼。
“将军一路扬尘遮月,带着你的侥幸来到这美丽的霄亭。真是不巧,这里,也将会是将军您最后的终点。”
古印的长刀仍然停留在半空中,他死死瞪着眼前的白衣男子。
“威武的将军啊,你看看你的身后吧,这些都只是天地间渺小的生命,当你的长刀落下,美丽的生命便会像空气中的尘埃,转眼消逝不见。他们不是你的奴仆,更不是你的奴隶,请你们放过他们,不要再为了你的凌云壮志,浪费他们青春的热血了!”
慕容瑾独特的,带有一丝沙哑的嗓音,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好像一位诗人的咏唱。
“呸!”
古印重重啐了一口,在空中摆了一个漂亮的刀花,又将刀攥重重的戳在地上,砸出一个不小的深坑。
“燕州匹夫!侵我阔土,占我家园!尔等走狗,天下得而诛之!要知道,这里是本将军,是霄亭!不是你的炳江口!纵你有万般手段,尽管使来,让本古大将军好好开开眼,看看你是如何耍弄你阴险的诡计。”
说着,他朝着身后振臂一呼:“嬴朝铁军,扫四方蛮夷!”
“嬴朝铁军,扫四方蛮夷!”
身后,响起排山倒海的呼声。很多士兵甚至不明白,将军为何不撒开斯缰,就让眼前这弱不经风男子,化作万马蹄下的一摊肉泥。
慕容瑾还是那样微笑着,却微微合上双眼,摇了摇头。
“匹夫,因何发笑?”古印冷声问道。
“呵呵,在下抱着一颗慈悲的心,来对将军你诉说我的肺腑之言,而将军却仍旧一意孤行,要将自己的生命,身后无数美丽的生命,拱手献于他人。在下只是笑你们年少的无知。”
古印重重哼了一声,再次举起手中的长刀:
“匹夫!来与本将军大战三百回合!尽管使出你的诡计和手段吧!”
此时此刻,古印在心中似乎有一个不太确定的想法,他似乎有点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子,和那个恐怖童话中的主人公,不太一样。他宁愿将这一切理解为,慕容瑾在虚张声势。而他现在,就到了破除这个童话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古印定了定心神,准备在下一刻闪电般的挥出自己的长刀,了结慕容瑾的性命,赶走那一片,笼罩在自己和父亲心头的阴霾。
可眼前的白衣男子,却仍旧摇了摇头。
“无知的将军,你再一次的猜错了。在下这次前来,只是来为你指引光明,因为我不忍心看着你们堕入那无穷无尽的黑暗。听与不听,却与我毫不相干。”
说着,慕容瑾居然转身就要离去。
古印一愣,他万万也没有想到,传说中的燕州少长老,就要这样飘身离去,好像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包括眼前的,也包括那个童话中的。
“你是说,你不会再...不会再用你的诡计?”
“哈哈哈哈...”白衣男子笑着,却没有回头,“我再也不会费那偌大的力气,去做一些无聊的事情了!而且...”
说着,慕容瑾的身形似乎一顿。
“今天的主角,不是我。”
慕容瑾并没有回归燕州兵阵。古印就这么看着,白衣男子渐渐消失在了远处的山坡之上。
就这么走了?
哼,传言,果然不可信!
古印甚至有点后悔,为何刚才不一声令下,冲上去就这么了结了慕容瑾的性命!让这虚张声势的男子,成为日后自己功劳簿上的一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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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也发现,手下的许多士卒,也正是这么想的。
也罢,就让他再多活几日!现在当务之急,是冲过伏龙河水道!
想到这里,古印再次举起长刀,又狠狠的落下。
于是,嬴军发起了他们必胜的冲锋!
嬴军的士卒们催开他们的战马,挥动他们手中的武器,呐喊着,喊杀着,冲向看起来如此单薄的燕州军阵。
每一名嬴军士兵,都愤怒着,咆哮着。
每一名燕州士兵,都颤抖着,畏惧着。
面对嬴军畏不惧死的冲锋,燕州兵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将手中的长枪端好位置,就已经被利斧,被重锤,破开了头颅。被长刀,被长戟,开肠破肚。
血流成河。
在陆地上,疏于训练的燕州军本来就根本不是嬴军的对手,何况是匆匆集结起来的杂牌军队?燕州军队从数量上本就明显处于劣势,而对手,又是如狼似虎,将希望都压在最后一口气上的青州主力军团。
这似乎是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碾压。
冲在最前的古印,似乎已经听到了胜利的呼喊,看到在伏龙河的那边,士兵们燃起篝火欢呼的场景。在不久的将来,他的这支军队,将会在龙丘城,痛击燕州的军队,将这些软弱无能的士兵,赶回古烈江南岸!而他古氏家族,从此将会被冠上“嬴朝守护神”的威名,流传千载!
这一切,都离他不再遥远了。
慕容瑾静静的伫立在山头,冷冷的望着山坡下的血斗。
他的身边,是一位身穿破破烂烂袄褂的胖子。胖子的脚上蹬着一双草鞋,草鞋上全都是泥土,看上去是远道而来的样子。只见他半袒着胸膛,粗黑的大手正在怀里搓来搓去。他的身后,背着一个长条状的大包裹。
“臭婊子,你就这么上来了?这一群蟑螂,眼看着就要逃走了啊。”胖子斜着他的三角眼,蹬着慕容瑾。
慕容瑾的脸上,却依旧挂着让人看不懂的微笑。
“晚生只是这天地间自由的一只小鸟,为了在春天咏唱,为了在冬天看那雪花飘扬。却不愿看到鲜血的流逝,生命的凋零。”
“哈哈哈哈...”胖子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时笑得直不起腰来。
“臭婊子还想立牌坊?那前两日在炳江口的事情,难道是狗做下的?我看,你现在焏力空竭,就是连冻死只蚂蚁都难吧?”
听到这讽刺,慕容瑾却笑着摇了摇头。
“今天,晚生也只是游山玩水,碰巧路过这刀光之地。没有任何一个理由让我去帮助这下面悲惨的双方。”说到这里,慕容瑾话语一顿,将目光投向身边满脸横肉的胖子。
“倒是我们威武的乌鹊长老大人,只是给我义父取回一样东西,花去的时间却是岁月蹉跎,流水年华。‘夜屠魔’这响当当的称号,真是让晚生产生莫大的敬仰佩服之情呐。”
话音未落,一股难以形容的杀气猛地从胖子宽大的身躯中膨暴而出!他两尺之内的脚下的野草,在一瞬间变黄,枯萎,又在下一刻被一股阴风连根拔起,绕着胖子的周围,飞速旋转!
“臭婊子,你敢再说一句给咱听听?!”
乌鹊长老的三角眼,此时眯成了一条细缝。
“呵呵呵...”慕容瑾轻笑两声,却转瞬间飘身退出两丈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