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那个啥,娘,您这回可别打咱了,咱知错了,下回一定改!”
说着,他猛然间抽出腰刀,笔直的刺入自己的胸膛!
血红的刀尖从背后刺出,鲜血四溅。
韩冰仿佛一下子呆住了,愣愣的站在那里。他突然觉得,脸上被溅上去的鲜血烧的滚烫。眼前的红色蔓延开来,侵蚀掉了整个世界。
小主,
“大哥,嗯,嗯,咱去见咱娘了嘿嘿。”
一个健壮的身躯,就这样倒了下去,像一截粗大的木头桩子。
韩冰想伸出手去抓住点什么,可他突然觉得手很沉,怎么也抬不起来。
这个世界已经对他没有意义了。
从梓丹到龙丘,从龙丘到婉珠,从婉珠到乾镇,再从乾镇到月亮湾。韩冰从来没有想到,分别,来的是如此之快。
而且,是死别。
“杀了咱。”
他忽然低声说了一句。
“哈?”高图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好像没有听清楚。
“杀!了!你!大!爷!我!”
高图突然又疯笑了起来。
“哈哈,他疯啦,哈哈哈,他疯啦!”
几步外的高将军大叫着冲过来,抡起手中刀,直直的向韩冰的头顶劈去。
韩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迎面而来的刀光,淡然一笑。
一切,就这样过去吧。
一时间,血如泉涌。
高图惊讶的低头看去,黑色的枪锋从胸口处透出来,无比诡异。红色的血液,不断地从那里涌出来,喷洒在空中。他兴奋的看着,笑着,仿佛见到了他一生都没见到过的景象。他突然大声喊了一声皇帝的名字,倒在了血泊之中。
眼前,站立着一名黑衣少年,手中倒提一杆沾满鲜血的长枪。
“你疯啦?”吃惊的却是韩冰。
“娘个西皮的,你他妈疯啦?!”韩冰的声音陡然提高一度。
“你是哪根闲葱没事儿干,救你大爷我?!你大爷我的贱命,有那么值钱吗?!!”
曹云脸上却丝毫没有神情,仿佛旁边人没有在对自己说话。他默默的走到一边,静静的打量着地上一个闪亮的锡酒壶。
“咱三个兄弟是啥?是啥啊?是人看不起的乞丐!是臭虫!是流氓!看别人家的狗都比咱正眼!”
“咱那两个傻弟弟,他们会啥?他们除了会种地,还会啥?!老天爷不下雨,闹个旱,当官的屁也不放一个。你让他们去咋办?去干啥去养活他们断了胳膊,和瞎了眼的娘?!”
“咱只是傻子!!没了地,就是干站着浪费粮食的货!!咱这贱命,你要来干啥?!!!”
韩冰咆哮着,震天动地。
“是,咱没有尊严,尊严能当多少粮食?你打咱,骂咱,向咱身上吐口水,咱都不觉得啥。咱就是他妈仨孙子,孙子都不如!!!”
“可是…”忽然,鼻子一酸,泪水从韩冰的眼睛里奔涌而出。
“咱,他,妈,也,是,人!!!”
“咱他妈也没骨气的,有咱想要的东西!!!”
“咱那瘸子弟弟,只想要个媳妇儿,生个娃!!!”
“咱那傻子弟弟,只想帮他娘卖点木头疙瘩,挣点钱!买块地!!!”
“而咱…”
“咱只想让那两个傻弟弟…傻子一样的活下去!!!”
说到这里,韩冰再也说不下去,他嚎哭着跪在地上。他从来没有这么痛哭过,也将不再会有了。
曹云面无表情的转回身,冷冷的看着眼前缩成一团的男子。
许久,韩冰抬起头,用已经嘶哑的嗓音淡淡的问道:
“你,想要什么?”
“吾辈想要什么?”曹云低声重复着。
“对,你想要什么?”韩冰嘶吼着。
“这个天下。”曹云低声回答。
韩冰一愣,他仔细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提枪的黑衣男子,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哈…”
他笑着,发泄着,泪水在狂笑中肆意的流淌。
而曹云就这么不动声色的看着他。
又笑了许久,韩冰似乎笑累了。他缓缓的站起身,盯着曹云的眼神,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曹云也睁大眼睛盯着他。
随后,韩冰闭上眼摇了摇头,从地上捡起那个锡酒壶和一旁掉落的腰刀。
忽然,他抽出腰刀,一下高举过头顶,狠狠的向地上的锡酒壶斩去!
他知道,从今天开始,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韩冰。他要用这一斩,告别自己所有的过去。
啪的一声,酒壶被斩裂为两半。壶底的夹层中,塞着一小团羊皮。
一时间,韩冰似乎变得很安静。他默默将羊皮展开来,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他只认得第一行的四个字:
“伯龙兵法”。
韩冰静静的将手中的东西举在曹云的面前,用嘶哑低沉的声音说道:
“麻烦你把这上面的东西,念给咱听。你想要得到的,大爷我帮你。”
曹云没有低头去看韩冰手中的羊皮,却开口问道:
“那你想要什么?”
韩冰抬起头,双眼的痛苦中,多了一份坚定,和淡然。
“爷只要你一件事。你的那个天下里,再没有流民!”
曹云看了看韩冰,静静道:
“吾辈答应你。吾辈曹云,字子飞。”
“大爷我韩冰,字黙言。”
“嬴诛天年三月,帝兵进月亮湾,夜遇袭。羽人族发兵三千,歼敌一万。先锋尽殁。先锋官刘超觐见陛下于虎头堡,侥幸生还。副先锋高图卒。
帝闻,暴怒,斩首数十。”
----《嬴史记·军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