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功造势之事,有郡府牵头,南奕只管照做。
他书信一封,便有修士亲自跑腿,直接送至谢北河处,以郡府名义,请谢北河立即放出现有存稿,安排好日刊排期;并将已有的每期印模,带回郡城,在郡城大力加印。
此外,亦请谢北河来了郡城,以明报主编身份,守着南奕更新,快速排下后续《明报》内容。
恰好,作为南奕逼杀顾永择的奖励,除去为南奕内功及《明报》造势外,郡府还从赵家大小宅院中,选出一处赐给南奕。
不仅可供南奕居住,还能让南奕亲友跟着落脚。接郡府旨意不得不来南天城的谢北河,正好在赐给南奕的宅院中住下。
南奕亦被郡府以官方名义催更,要求尽快供应足量文稿。
所幸他有着墨精点点代笔,码字并不用太费心思。面对郡府催更,南奕近几日,直接以能让此世写书人惊呼不可思议的更新速度,快速给出《大离双龙传》后续文稿,反倒让明文监众人目瞪口呆。
不过南奕终归是因此事耽搁,再加上他要炼化截胡自顾永择的传火馈赠,却是几天不曾得闲。
直到三日后,二月十八号,南天大祭。
南天城中飘着微微细雨。
雨很细,点点滴滴,几乎不湿衣,却渲染着一股肃穆沉静的气氛。
南奕混在围观祭礼的人群中,没有撑伞。
不仅是他,其他人也都没有撑伞,只默声看向祭礼中央的社稷坛。
社稷坛前,楚狂生点上三根大香,向司魂月宰行礼祭拜后,诵读悼文,一一念出本次无辜死者的姓名,并表示沉重哀悼。
接着,郡府百官,开始齐声轻诵《玄苍归寂颂》,祝福亡者于阴世安息。
南奕静静注目祭礼。
说他自私自利也好,说他冷酷冷血、并不视异世百姓为同胞也罢,对于本次遭受百诡日行牵连的无辜死者,南奕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但他承认,这些无辜死者,确实是因其引动明尊,勾来魔修觊觎,方才会受到牵扯。
只不过,南奕不会自责。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他修行不久,还只是个自身难保的小修士,且非是自己有意害人,南奕自不会为此自责。
但他感到压抑。
一种弱肉强食世道下,百姓无力自保,随时有可能成为被殃及之池鱼的压抑感。
他又想到南石村,想到原身亲人,以及原身熟识的村民,死于许洛之手不说,还死得十分轻飘飘,几乎没点实感便丢掉了性命。
百姓之命如草芥。
死得轻巧,亦无须在意。
莫看自己只是冷眼旁观,而楚狂生正领着郡城百官在行南天大祭。
但南奕觉得,除去懊恼南天塔破,进而使百姓伤亡带来失职外,楚狂生心中,对于这些百姓之死,当是一点感慨皆无,只看作是冰冷的数字变化。
南奕微垂眼帘。
这次的无辜死者,是受他牵连,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但在南天城之外,定还有着诸多百姓,死于非命,且死得格外轻巧。
南奕认为,此次南天城无辜死者,之所以会受牵连而死,错其实不在他,也不在永恒明火教。
究其根底,真要说道的话,错在此方天地。
虽说司牧月宰证道后,创下龙气法禁,可以约束神诡、分离仙凡,尽可能地保护凡人百姓。
相较于前世不少仙魔的世界观,此世民众,已算是颇为幸福,能在龙气法禁庇护下,形成秩序,发展文明。
但南奕觉得,此世修行之基,立足于万道源炁,终是暗藏凶险。看似文明秩序的表象下,始终是以“诡异”作为内核,乃诡异修仙是也。
除非有朝一日彻底根治“诡异”的天地法则,否则现下所谓的约束神诡,都只不过是软性的约束限制,远不如强而有力的规则制约。
比如业力,比如天劫。
或许,当杀戮百姓会积累业力,积累业力会招致天劫时,方才能令此世修士,当真重视起百姓性命,而不会视作草芥,想杀就杀,想害就害,几乎无甚顾忌。
可惜,唯有证道月宰,才能改易此方天地之法则。
于眼下的南奕来说,这些念头只不过是一闪即逝的妄想,不曾深思,出自于他对凡人的共情之心。或许等他当真得道成仙,远离凡世时,就反倒不会再在意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