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三人之中,韩忠杰的野心已经逐渐显露,想必他肯定不会轻易让军事院变成萧望之的一言堂,双方势必会有连绵不断的争斗,这个时候张旭如果站在韩忠杰那边,萧望之的处境就会变得难堪。
他在京军之中毫无根基,被架空并非不可能发生的情况。
陆沉转头望着中年男人沉肃的面容,忍不住说道:“萧叔,陈澜钰才是你最大的助力。”
“这世上很多事情都不会变,譬如眼前的大江,日夜不停奔流不止,但是也有很多事情容易变化,比如最难猜测的人心。”
萧望之停下脚步,自嘲一笑道:“边疆苦寒之地,只有靠着在战场上舍命冲杀才能赢得功劳,纵然也会有争权夺利之举,终究还是要单纯一些。京城则不同,那里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又极其繁华富庶,奢靡之处不知凡几,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坚定的心志。”
仿佛一道电光劈进陆沉的脑海。
他猛然想起离京之前与李道彦的那场谈话。
老人曾经说过与萧望之类似的话。
当时他便有所感触,只是一时间难辨究竟,此刻听到萧望之再度提起,他不禁神情凝重地说道:“难道陈澜钰别有所图?”
“我不知道。”
萧望之摇摇头,略显萧索地说道:“此番南下接手军事院,我深感掣肘丛生困难重重。先帝之所以下出这步棋,一方面是要削弱我在边军中的名望,另一方面则是给你增添几分保障。只要我能在朝中立足,边军就不会面临太多的危机。先帝的初衷自然很好,但我很难轻松起来,因为应对南边那些老狐狸未必比直面景军简单。”
陆沉点头道:“确实如此。”
萧望之迎着陆沉的目光,缓缓道:“所以我想不明白,连我这样的资历和地位都感到头疼,陈澜钰当初以都指挥使的身份,如何能在短短一年之间,将定威军从上到下轻易拿捏?”
陆沉眉头微微皱起。
正如萧望之所言,他是依靠军功晋封的荣国公,朝中无人能比,兼之有陆沉在边疆守望相助,他想要在军事院独掌大权都非常困难,更何况是当初声名不显的陈澜钰?
就算陈澜钰有先帝的支持,莫要忘记那个时候京城叛乱尚未发生,京军几乎完全是在江南门阀的掌握之中。
一个毫无家世支撑的边军武将,凭什么能够做到那一步?
一念及此,陆沉眼中泛起几分冷色,道:“陈澜钰理应不会不忠于大齐。”
“这是自然,不论他变成什么模样,我相信他能够守住底线。”
萧望之并未对那位曾经的亲信完全否定,淡淡道:“只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有些多,需要在意的人也很多,当年我对他的提携之情,未必比得上江南那些人对他的相助,更不必说还有那些常人难以想象的奢靡富贵。”
陆沉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从他们的角度来看,陈澜钰若真有二心,或者说被江南门阀拉拢,自然是一个令人非常失望的消息。
但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又能断定陈澜钰这样一定是错?
毕竟他对大齐依然忠心,否则他不会带着三万京军长途跋涉数千里,在雍丘城外给予景军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