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弘农杨氏确实盛产俊男美女,男子几乎个个俊爽,还有个美人窝。
杨徵吃着笑靥儿,赞叹道:“不愧是白骨真人。也对,连那生死都看得破,如何会看不破贫富穷通呢。晚辈这等拙劣的雕虫小技,贻笑大方了。”
杨玉篇见那位毛宫主已经勘破真相,便立即更换站位,恪守本分。
那位弘农杨氏的护道人,也撤掉了障眼法,显出真身,身量雄伟,挎长剑,披五色甲。
将那杨氏文运,武运,官运,香火集于一身。
他先与杨徵心声言语一句,得了许可,再与毛锥告辞一声,离开此地,单独去见太乙山神。
毛锥对那位手持团扇的侍女说道:“聊几句?”
照理说,双方身份悬殊,不啻天壤,如此被一位大修士青眼相加,可她似乎丝毫不觉意外,杨徵杨盄姐弟也是神色如常。
先前黄镇觉得她有几分眼熟,并非错觉。
这位戴小帽的黄衫侍女,化名露珠。真名朱鹿,被陆沉带回青冥天下,带她走了一趟逐鹿古战场。
毛锥早已看破她的身份,都懒得心声言语,直截了当说道:“高孤有一封书信要我交给你。”
朱鹿面露讥讽神色,“我这种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还值得高祖师亲笔书信?竟然不是敷衍的口信而已?”
毛锥不以为意,只是从袖中摸出一封信,递给朱鹿。
在察觉到陆沉开始收取心相、造就出一座注虚观之前,白骨真人并没有如何躲躲藏藏,喜好周游天下,见识广博,简直就是一部活黄历,比如当年幽州逐鹿一役,高孤跟一位女冠大打出手,白骨真人就在远处作壁上观,是数位亲眼见证者之一。
朱鹿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那封轻如鸿毛的信封。她稍微背转过身,取出里边的信笺,瞥了眼内容,神色郁郁,很快放回信封,丢入袖中。
黄镇和朱鹿,这双男女,恰好是家乡小镇最恨陈平安的两个人。
一场异乡相逢,还是分道扬镳,仍需各奔前程。
观鱼亭那边,老人好像有感而发,看了眼黄镇,深意道:“以好恶内伤自身,并非修道正途。”
爱憎既是双刃剑,也是回旋镖。
黄镇神色凝滞,终于还是心意已决,轻声道:“开弓没有回头箭,管不了那么多。”
老人本就不愿意过多掺和这种个人恩怨,不再继续劝他回心转意,“回到雷泽湖,有了自家道场,只管好好修行便是。”
黄镇点头道:“那人如今锋芒正盛,我在没有完全把握的前提下,是绝不会去招惹他的。”
老人打趣一句,“你没有被吓破胆,已算胆大了。”
察觉到黄镇的心思,老人笑道:“我是个无境之人,并无肉身,也无魂魄,虚无缥缈,说是一点真灵也好,一份执念也罢,总之就是无官一身轻。身份可有可无,无关轻重的存在了。”
着急长大的孩子们,总以为童年是一本永远写不完的书,急哄哄去翻看一部少年书。
老人却知道何谓迟暮滋味,是那风烛残年,天色忽已晚,甚矣吾衰矣。
从袖中摸出一张青色符箓,交给黄镇,“手持此符,心中观想,就可以缩地至雷雨的梅峰道场,她自会领你去水底那处雷池洞府。去吧。”
黄镇双手接过符箓,小心翼翼收起,跪地磕头,谢过老人。
老人犹豫了一下,伸手将他搀扶起身。
黄镇站定,心中观想那座梅峰,金光一闪,消失无踪。
一位貌若少女的女冠现身此地,打了个稽首,神色恭敬道:“见过前辈。”
老人笑道:“当不起。”
更热闹的那边,毛锥突然对南墙说道:“让高琼来这边一趟,有事交代。”
南墙不明就里,还是照做。
除了华阳宫和地肺山,只有寥寥无几的大修士,才清楚高孤的祖籍,并非幽州,而是汝州的一个偏远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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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里开花墙外香。
下山炼心,度人上山,也是道门功课之一。
大木观授箓道士百余人,高琼只是其中之一,资质根骨只是寻常,只因为剑修高琼别有一段仙缘,让旁人羡慕不来。她与祖师高孤是同乡。更是高孤亲自领着她上山修道。
地肺山和华阳宫,山中道官无数,只有高琼拥有这份殊荣。
南墙去了大木观,领着高琼一并御剑赶来,后者战战兢兢,神色拘谨。
毛锥说道:“高祖师让你出关之后,立即回趟家乡,何时返山,不拘时日,随缘即可。”
高琼赶忙稽首道:“谨遵宫主法旨。”
反正下旨的,捎话的,都是宫主。
汝州南山国,颍川郡许县。州国郡县,四个名称,除了汝州之外,全无半点名气可言。
高琼年少离家,还记得家乡那边有座小道观,只是与隔壁长社县差不多,两处小观的香火都很一般,好像连那初一十五清晨的“开大静”和十四、三十晚上的“止大静”都没有。
南墙说道:“宫主,我能否为高琼护道一程?”
她对那南山国全无印象,只知道好像有个毂率国,有个门派叫金椁派,勉强算是小有气候。
毛锥点头道:“随意。”
尹仙问道:“宫主,我能否与他们同行?”
不料毛锥摇头道:“此次下山游历,汝州之行放在最后。你可以先去并州,即刻启程,不要拖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