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主吴霜降亲自待客,带着他们登上那座鹳雀楼,在顶楼观看大江滚滚东流和那座好似中流砥柱的歇龙台。
下了楼,就去往歇龙台,吴霜降喊上了楼内的掌籍道官高平,江心歇龙台那边的八风亭内有石桌棋盘,对弈其中,最是风雅。
登上江中岛屿,一起走向山巅凉亭的时候,手持木杖的老人笑道:“谢过吴宫主当年赠书之恩。”
吴霜降笑道:“李药师,是张元伯送你的兵书,谢我作甚。”
手持红拂的女子言语无忌,“吴宫主何必装傻扮痴,张元伯若无得到你的授意,岂敢结下这桩因果。”
吴霜降微笑道:“张铣姑娘还是果敢如旧,风采不减当年。”
李药师说道:“当初没有进入岁除宫修道,选择白玉京灵宝城落脚,是我辜负了吴宫主一番美意。”
吴霜降摇头道:“没什么,豪杰不受命运摆布。”
张铣叹了口气,“吴宫主是在夫子自道吗?”
她当年能够与夫君结为连理,其实很大程度上,还要感谢那个张元伯的牵红线当月老,所以此次才有此次的联袂做客岁除宫。
吴霜降笑着不说话。
因为他们这趟登楼、登岛都没有刻意遮掩行迹,所以很快就有一拨人赶来凑热闹,早早待在凉亭等着了。
其中便有道号“洞中龙”的张元伯,仙人境。乍一看,就只是有个酒糟鼻的邋遢老翁,白衣白发,老态龙钟。
张元伯这辈子最喜欢喝酒,但是每次都喝得很慢。老人公认有桌上饮酒三板斧,呲溜眯眼打哆嗦。
歇龙台本是张元伯的道场,程荃他们一来,老仙人就主动搬家了。
别看如今是个糟老头模样,年轻那会儿,也曾蓄大髯,游戏红尘,酒量之好,更是堪称雄壮。
山上君虞俦,与头别一根翠竹发簪的谢春条是道侣,汉子矮小精悍,妇人却是身材壮硕,站在一起,实在难说般配。
吴霜降的嫡女吴讳,道号“灯烛”。
但是岁除宫的二把手,守岁人白落,今天没有露面。
这个青年容貌的岁除宫私箓道官,被吴霜降昵称为“小白”,一看就是那种从不发火、很好说话的人。
亭内没有外人,这会儿虞俦跟道侣正在卿卿我我,汉子伸手摸向谢春条的大腿,掌心轻轻摩挲,这弹性,那些骨瘦如柴的所谓美人,能有?年轻人懂个屁。
谢春条一拳砸在自家汉子的手背上,疼得虞俦抬起手,使劲晃荡胳膊。
这男人就跟色鬼投胎似的,晚上也折腾白天也折腾,没完没了,这会儿宫主和客人马上就要到山顶了,还敢这么不正经。
两位剑修,一老一小,在吴霜降现身山巅之前御剑而至。
程荃早在御剑途中,就远远瞧见了凉亭内的调情,走上凉亭台阶,笑呵呵道:“若是解了发髻,岂不是小子握缰绳骑乘大马。”
虞俦先是眼睛一亮,继而臊眉耷眼道:“不敢,没尝试过,不晓得其中滋味如何。”
最喜欢说荤话的谢春条,还怕这个?妇人抛了一记媚眼给程荃,“可惜只是嘴上功夫了得,就是不晓得‘剑术’的高低长短。”
程荃哈哈笑道:“有了嘴上功夫,难道还不够?”
小主,
妇人笑道:“你这种老光棍除了耍嘴皮子,估计连临阵擦枪的机会都没用过吧?”
程荃身边那个稚童模样的剑修,没好气道:“你们俩这么聊,恶心不恶心?”
原本有些醋意的虞俦唉了一声,他竟然还不乐意了,“纳兰烧苇,觉得恶心,耳朵长在你自个身上,有本事你别就听啊。”
纳兰烧苇忍不住骂了一句娘,“你们俩真是绝配。”
本来还要跟妇人拌嘴几句的程荃,看到山巅远处的身影,便将到了嘴边的荤话咽回肚子。
在家乡那边,论吵架,程虔就没怎么输过,只服一个人,曾经在城头并肩作战的隐官陈平安。
其实也是不太服气的,因为陈平安吵架喜欢用浩然各种方言,程荃完全听不懂啊,还怎么吵。
曾经在倒悬山鹳雀客栈当伙计的吴讳,当时“少女”化名年窗花,她忍不住问道:“程荃,陈平安骂人本事真有那么神?”
印象中,陈平安两次路过倒悬山,都是下榻自家鹳雀客栈,那位背剑少年,瞧着温文有礼,很淳朴啊。
程荃点头道:“厉害,很厉害,我跟某个废物加在一起,都吵不过隐官大人。要是不信,你问纳兰老剑仙,他也领教过。”
纳兰烧苇点头道:“是很厉害,先是开了间酒铺,再去避暑行宫,说话就愈发阴阳怪气了,一字一飞剑,可以戳人心窝子。”
吴讳说道:“那就是你们剑气长城的风气有问题了,我记得陈平安第一次到倒悬山的时候,彬彬有礼,规矩得很,别说吵架了,跟人红脸都不会。”
估计陈隐官若是在场,就要给她竖起大拇指了,再由衷赞叹一句,年姑娘真是慧眼如炬。
谢春条掩嘴笑道:“确实是个正经人,除了皮肤黑了点,瞧着瘦而已,身子骨结实着呢。记得某次在那客栈走廊狭路相逢,我走路不稳,一个崴脚,摔向少年郎,你们猜怎么着,好家伙,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怜香惜玉,先忍住下意识就要出拳的冲动,再侧过身躲避,眼睁睁看着我摔在地上,最后才问一句,你没事吧?”
虞俦夸赞道:“咱们隐官大人,真是个正人君子!”
嘴上这么说,汉子实则心中腹诽,遇到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丰腴美人,这都不揩油,是眼瞎还是昏头啊,你陈平安是傻子么。
总计十六位来自剑气长城的剑修,如今九人在白玉京,六位在岁除宫,一人在蕲州玄都观。
其中作为护道人的元婴境老剑修程荃,就在岁除宫,那只棉布包裹的剑匣,就放在歇龙石。
明面上是十六人,其实是十七位剑修来此天下,真正的护道人,自然不是只有元婴境的程荃。
如今担任岁除宫祖师堂记名供奉的老剑修,好像解开了某个心结,前不久主动跟岁除宫讨要了一份私箓道牒,成了道官。
同时获得私箓度牒的,还有一个稚童,正是剑气长城巅峰十剑仙之一的纳兰烧苇,在宗门金玉谱牒上边,就用了本名。
“老剑仙”凭借剑匣内藏着的那盏续命灯转世,岁除宫极有诚意,拿出了一副飞升境剑修的珍稀仙蜕。
这些日子,“道童”模样的纳兰烧苇经常去鹳雀楼,找那个高平下棋,用纳兰烧苇自己的话说就是棋力相当,有输有赢。
程荃说话一向直截了当,用屁股想都知道你就没赢过一次,屡败屡战,精神可嘉,难怪上辈子可以当剑仙。
纳兰烧苇也懒得跟这个嘴欠的家伙一般见识。
张元伯问道:“李药师是跟宫主手谈,还是与高平下棋?”
纳兰烧苇说道:“何必高平出马,我来负责待客,也是不差的。”
高平是岁除宫的掌籍道官,还有个头衔叫“文学”,拥有两个道号,“太行”和“走戈”。
成了棋友,加上高平对弈的时候,喜欢与纳兰烧苇询问剑气长城最后那场战事的细节,一来二去就混熟了,不苟言笑的高平就多聊了几句,自称是一个败军之将,罪无可赦的亡国罪人。如今无事可做,就只想要纸上谈兵一场。
纳兰烧苇也不愿意刨根问底。
关于浩然、五彩两座天下,那个好像无所不知的宫主吴霜降,给纳兰烧苇透露了不少内幕。
纳兰彩焕这孩子,混得不错,都当上雨龙宗的宗主了。
高野侯是纳兰家族的女婿,如今更是飞升城泉府的头把交椅。
一听到“出马”,虞俦就开始浮想联翩了,想要跟她打个商量,自己今晚能不能骑一次马,他悄悄抬起手肘,“本想”轻轻敲一下道侣的胳膊,“一个不小心”,撞山了。
结果就被谢春条一巴掌摔在脸上,耳光响亮,打得汉子差点没当场趴在地上。
站在歇龙台山巅,看了眼岸边的鹳雀楼,李药师忍不住感叹一句,“欲上高楼去避愁,原来高处都是愁,只等愁客带下楼。”
功成身退之后,死而为灵,承受香火祭祀,再到进入白玉京灵宝城隐居避世。
李药师其实一直维系着阴神出窍远游的状态,分身当个行走人间的云游郎中,悬壶济世,金针度人。
小主,
作为私人道场的显灵观内,真身所在的书房,则被李药师命名为“有道室”。
前不久,灵宝城曾经有一位女子副城主,登门拜访显灵观,言下之意,是希望李药师能够出山,统率一城两楼辖境内的道官。
但是李药师只给一句类似谶语的答话,“太平花接海棠花。”
其实像李药师这样的英灵,白玉京五城十二楼还有不少,或显或隐。
至于具体数量,李药师没有细究,想来至少在三百以上。
此刻岁除宫,其实还有比李药师和张铣更早来此做客的师徒三人。
只是他们暂时隐居在一处山水秘境撮合山那边。
宝鳞的两位亲传弟子,吕蚁和邱寓意如今都见着了那个蔡道煌,尤其是那位少女剑修,最喜欢与这位老先生问些历史上的天作之合姻缘。练剑之余,其实对这些并不感兴趣的少年,就只是看着她与蔡道煌问这问那,少年眼中都是少女。
宝鳞已经得知那位道号巨岳的高孤,天下炼丹第一人,已经同时卸任华阳宫宫主和地肺山山主。
这本身就是一种华阳宫与岁除宫的遥遥打招呼。
这意味着那场具体时日暂时未定的问道白玉京,高孤肯定会与她和吴霜降同行。
既然吴霜降先前亲口承诺,他会亲自指点两位嫡传弟子的修行。
闻弦知雅意,宝鳞再笨,就猜到某个真相了。
接下来那场联袂问道白玉京,她心存死志,做好了一去不回的打算。最终结果也肯定如此。
但是吴霜降却留有后手,还能活着返回岁除宫。至于他如何做到这种事,宝鳞没兴趣知道。
这没什么。宝鳞没什么不甘心的。
如此最好。
他们这些擅长下棋的,不都有先手中盘和收官。
秘州。
位于青冥天下最北方,山运雄厚,一州山脉绵延却都不高,唯有闰月峰,一枝独秀,高出万千群山。
闰月峰的山脚有条弱水流过。
月明星稀,坐在此山巅,修士仿佛抬手就可以摘下一轮明月。
陆台醉卧大石上,双手枕头,翘起腿,身边坐着一心想要睡他的袁滢。
袁滢好奇问道:“你怎么多出个副宗主头衔了?”
按照先前约定好的排排坐吃果果,尚未过门的夫君陆台,他就只是顶替辛苦,当个首席供奉。
结果各州山水邸报,都不是这么说的。
袁滢当然不介意这种事情,只是师行辕就有点怨言了,她倒不是嫉妒陆台多个虚头巴脑的“显赫”身份,说是这种事情都不跟大伙儿打个商量,先前师行辕为此离开茅屋,跑去找陆台兴师问罪,当时忙着制作墨模的副宗主大人,抬起双手,双指并拢,轮番戳向那位气势汹汹的女冠,一口一个放肆、大胆,怎么跟副宗主和首席供奉说话呢……这么不当个人,差点就挨了顿打。
最后还是张风海说了句和稀泥的话,师行辕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当个副宗主。
气得师行辕当场脸色如霜,摔了袖子,转头就走。一座宗门,如此儿戏?!
陆台当时望向女冠背影,大义凛然道:“为了帮助自家宗门更快打出名气,我个人受点委屈算得了什么!”
这么光明正大、有理有据的说法,竟然都说服不了师行辕,气得陆台撮指吹了声口哨,将那条“陆沉”骗入屋内,陆台再一脚踩中狗尾巴,蹲下身,伸手按住狗头,气呼呼教训道:“狗子!狗是真的狗,都怪你每天光吃饭不干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专心制墨的辛苦忍不住说道:“滚出去。”
陆台就抓住那条狗的脖子,丢出屋子。
辛苦说道:“还有你!”
陆台就一个扑倒在地,当真翻滚出了屋子。
辛苦黑着脸。
张风海笑道:“还可以让他滚回来。”
宗门之内关系和睦,相亲相爱,可见一斑。
今宵清净,松风停歇,人间东南与西北,山光忽然落,弱水浮白月。
张风海走出道场,手里拎了两壶酒,先丢给陆台一壶,再脚尖一点,身形飘落在一块临崖石头那边。
也不落座,站着饮酒,远眺山外风景。
离开镇岳宫烟霞洞,张风海只做了两件事,一明一暗。
说服武夫辛苦,以闰月峰作为宗门根基所在。如今此事已经天下皆知。
还有一件事,就是继续先前在烟霞洞内的那场大道推演。
最终在陆台的辅佐、帮助之下,张风海得到了一个文字更为清晰的确凿答案。
之前张风海只能在那块长条泥板上边,演算出一句寓意还比较模糊的“道丧三百年而得此君”。
结果就是改了两个字。
三改五,此改陈。
便是一句“道丧五百年而得陈君”。
不同于上次的文字排列,此次张风海得出九字谶语,作一圆环,就像一句铭刻在玉镯上边的回文诗。
当时陆台见到这句谶语之后,故作一惊一乍,急得跳脚,在屋内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嘴上碎碎念,说莫非是说我的朋友,此事绝对不能让白玉京知晓,张宗主,小的这就给你磕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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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屋内双方,心知肚明,所谓“道丧五百年乃得陈君”,其实是说白玉京大掌教寇名。
骊珠洞天,福禄街李氏,坟头楷树,家族主妇偏心二子,某次家族习俗,妇人曾经听到“凡桃俗李”都不生气,她还给了喜钱,但是当她听到“李代桃僵”竟然动怒了……长子李-希圣,他的弟弟妹妹,分别名为李宝箴,李宝瓶。
北俱芦洲一个叫青蒿国的偏远小国,某座州城内名为洞仙街的地方,李-希圣曾经在此落脚,街坊中有个读书人,名为陈宝舟。
转头瞥了眼站着喝酒的张风海,陆台调侃道:“宗主,这么杵着,玉树临风当然是玉树临风的,只是摆架子给谁看呢。”
张风海置若罔闻。
陆台不得不承认,修道天才当中也是分档次的,张风海就属于最顶端的那种天才,陆台这辈子就没有见过资质这么好的人。
张风海问道:“三百年也好,五百年也罢,假设大掌教要等这么多年之后才来收拾山河,在这之前,难道天下就这么乱着?”
陆台幸灾乐祸道:“现在终于知道算命道士的尴尬之处了吧?绕来绕去,终究绕不出一个‘天命果如此,我当在何处。’”
张风海默然。
陆台坐起身,喝了一大口酒,吧唧吧唧嘴,确是好酒。
袁滢貌似嘴馋道:“给我也喝一口呗。”
陆台瞪眼训斥道:“吾未见好色如好德者也!”
其实袁滢资质也好,可她就是太惫懒了,一个姑娘家家的,成天想着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成何体统!
袁滢哈了一声。
陆台随口说道:“蛮荒天下,也出了几个厉害人物。张宗主,咱们啥时候才能够会一会他们几个?”
张风海说道:“在我和辛苦各进一步之前,除非有五个飞升境,才敢说联袂游历蛮荒无大意外。”
陆台叹了口气,“那你跟辛苦都努把力。”
袁滢哈哈大笑起来。
张风海知道陆台所说的那几个“厉害”人物。
斐然,绶臣,周清高。
都是如今蛮荒天下最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两位破境都还没几天的飞升境剑修,作为蛮荒共主的斐然身份最高,但是在山上山下,依旧是绶臣威望最高。
至于本来名叫木屐的周清高,更多还是因为他是文海周密的关门弟子,再加上又是一年到头与斐然形影不离的左膀右臂,所以经常抛头露面,才被蛮荒山上所熟知。
事实上,仍是小觑了周清高的运势。
周密对这个亲自赐名的嫡传弟子,昔年甲申帐的少年领袖,不是一般的青眼相加。
如今周清高的阳神身外身,是周密亲手炼制旧王座大妖白莹遗蜕而来,此外还有黄鸾、切韵的的两副遗蜕,都嵌入了周清高的魂、魄当中。这还不够,周密专门给这位弟子留下了一门量身打造的仙术,当年师父是如何从柳筋境一步登天的,弟子就按部就班,直接跻身玉璞境。
不到十年,周清高就是仙人境了。
这都跳了多少级台阶?
更不谈周密将相当一部分的藏书秘本,都留给了这位喜好读书的关门弟子。
显而易见,再给周清高一些修道岁月,例如三五百年?极有可能,术法驳杂的他,就是蛮荒天下的柳七。
再多给些年头,周清高大道成就高度,比起柳七,只高不低,至少是齐平的,例如都在十四境。
作为周清高大师兄的剑仙绶臣,被师父赠予三件仙兵品秩的佩剑。
倒是他的那个师姐流白,只得到了一件仙兵和一件半仙兵,名为“小洞天”的法袍,和一顶与之搭配的碧绿芙蓉冠。
陆台一手拎酒壶,一手轻轻拍打膝盖,用乡音反复唱着一首诗歌,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幽州。
夜幕沉沉,古战场遗址涿鹿地界,一座名为金华观的小道观,位于虎鹿镇边上。
朱鹿辗转难眠,既然睡不着觉,干脆就走出客房在庭院散步,结果发现陆沉就蹲在台阶那边借着月色看书。
一看到这位白玉京掌教,朱鹿就心情复杂,曾经在此当过知客道士的陆沉,都是约莫百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的旧事了。
由于道观属于私箓丛林,名声不显自有名声不显的道理,就是观内无高人,上任观主就只是苦熬出来的洞府境。
这次重返道观,陆沉敲开门就开始胡说八道,什么小道不才,祖籍曲辕,道号散木,与好友云游至此,暂作休歇,盘桓几日就会离开,贫道在此先行谢过……
道观再小,被蹭几顿斋饭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结果当天入住道观的陆沉,带着朱鹿到了斋堂,朱鹿就察觉到不对劲,陆沉上了饭桌,就只是低头扒饭,观主问话的时候,也坚决不抬头,哪怕如此,“陆沉”依旧被被现任住持道士认出来了,一拍桌子就开始破口大骂,老道士也顾不得什么道官身份、礼仪讲究了,若非被观内一众道士拉着,那个须白皆白的老道士可能都要与这个“自家知客道士”拳脚相向了。
小主,
道观本来就穷,当年担任知客的陆姓道士,却是大手大脚惯了的,假公济私,这个王八蛋,经常呼朋唤友来道观这边大吃大喝。
若只是如此,道观也就忍了,问题在于“陆气”在卸任知客那天,趁着月黑风高,将观主和三都五主一大帮老家伙们辛苦积攒下来的黄金细软一卷而空,做出这等丧尽天良勾当的道士,临行之前,竟然还在大殿墙壁上写一句“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而当年率先看到这句混账话的,就是当时还是扫地道童的现任观主了。
事实上,道童与知客陆气在天之前,关系还是很好的,孩子曾经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