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道官,几乎很少有人能够让白玉京如此热议。张风海是为数不多的例外。
每每提起张风海,白玉京道官无论境界高低、所属道脉,都很惋惜。毕竟以张风海的修道资质,似乎当个道祖嫡传,都无问题。
关键是这一进一出,白玉京就等于“损失”了两个张风海。
灵宝城城主,道号“虚心”的庞鼎,开口问道:“那个陆台是何方神圣?怎么跟叛徒张风海混到一起了?”
一个“陆”字,老道士咬字颇重。
陆沉开始眼观鼻鼻观心,心不在焉,神游万里。
难不成天底下姓陆的,就都跟贫道有关啊?
玉枢城两位副城主,郭解和邵象,一个冷哼不已,一个直接开口反问道:“敢问庞城主,我师弟张风海,他怎么就是叛徒了?”
庞鼎眯眼笑道:“师弟?难道是我记错了,张风海只是脱离了白玉京道籍,还继续保留玉枢城道牒?”
前不久还在明月皓彩中喝了一坛万岁酒的老道士,许祖静手捧拂尘,这位公认心肠软、好脾气的玉枢城掌律冷笑道:“张风海有无玉枢城道牒,关你灵宝城屁事。”
师尊的关门弟子,小师弟张风海,是他们这拨师兄们的最大心结,没有之一。
道号“权衡”的老道士黄界首,这位碧云楼的前任楼主,前不久连镇岳宫宫主都卸任了,所以老人如今腰间再无招牌式的一大串钥匙。
黄界首说道:“有一说一,张风海算不得叛徒,他是道祖亲自送出烟霞洞的。”
庞鼎一时哑然。
不小心碰了个硬钉子。
陆沉轻轻鼓掌却无声响。
让你找贫道的麻烦,触霉头了吧?
陆掌教身边一朵青云,空着。
是同样身为道祖弟子的道士山青,只因为远在五彩天下,故而未能列席议事。
其实白玉京对这位道祖关门弟子,私底下风评不高。
竟然会被宁姚找上门问剑一场,输得一塌糊涂,可谓颜面尽失。
就算对方是五彩天下第一人,是那个宁姚,也不奢望你山青胜出,但是好歹挣个虽败犹荣的局面,结果竟然是毫无还手之力。
身为道祖弟子,什么时候如此不济事了?当真可以成为未来的白玉京四掌教?
此外还有青翠城新任城主姜云生,今天同样缺席。
随后这座玉清宫内,位高权重的道官们,向两位掌教抛出了一个个问题。
紫气楼一位副楼主老妪,她率先开口问道:“要不要中断雍州鱼符王朝的普天大醮,还是事后再来封锁那个占卜结果?”
雍州虽然是十四州版图最小的一个,但是边境一条大渎水底的“山巅”,建造有一座藕神祠,祠外有一棵万年老樟树。
占据这座水底山神祠的王朝,若是建造规格最高的大醮法坛,只需劈砍樟树枝条,就能够凭此勘验四州吉凶。
前不久,女帝朱璇便建造一座供奉醮位多达三千六百神的普天大醮,她亲自担任主祀。
樟树天然分出四个方向的树杈,刚好分别指向雍州、沛州在内的四州,每枝各主一州运势盛衰,这不是什么悬乎说法,而是天下公认的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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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神祠内供奉有一件鱼符王朝的镇国神兵,枪名“破阵”。
鱼符王朝之所以能够长久屹立在雍州,很大程度上归功于这件被白玉京记录在册的神兵,因为它是吾洲赠送给鱼符朱氏开国皇帝的定情信物。
所以谁敢觊觎此物?
若是陆沉执掌白玉京,撒泼打滚也好,蛮不讲理也罢,都会“劝说”那位年轻女帝别这么冲动行事。
但问题在于如今是师兄余斗掌管天下事。
所以这种鱼符王朝的内政事务,陆沉只能劝,并不能出手阻拦。所以上次亲自跑了一趟藕神祠,师出无名,只能无功而返。
关键那座藕神祠内,还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白玉京对此自然是知晓的,因为这本就是出自道祖的手笔。
之所以将一座山神祠建造在水底,水脉汹汹,万年激荡,不断冲刷祠庙,属于以大渎水运镇压……武运。
只因为那座藕神祠内,除了供奉着一把名枪“破阵”,更镇压着曾经的“共斩”之一。
万年以来,藕断丝连,如巨灵持物,长久禁锢着那把桀骜不驯的神兵。
掌教余斗神色淡然说道:“鱼符朱氏打造普天大醮,合乎规矩,白玉京不用管。”
既然掌教都这么说了,一众道官也就没有任何异议。
玉清宫议事第二问,“既然那位‘太阴’道友,合道所在就是作为远古遗物的神兵利器,她能够炼化此物提升自身道行,碧云楼能否赠予她那副封禁多年的甲胄?以此招徕她作为碧云楼的首席客卿?如此一来,神霄城有飞升境剑修的客卿豪素,碧云楼犹有十四境吾洲担任首席客卿……”
不等那位老成持重的道官说完此事,余斗已经开口说道:“吾洲先前有过主动提议,以这副碧云楼甲胄作为交换,她愿意担任碧云楼的副楼主,我已经拒绝,此事不用再议了。”
玉清宫内霎时间鸦雀无声。
陆沉轻轻叹息一声。就知道。
女冠吾洲,都已经不能用天才中的天才来形容她了,她的存在,让同时代的天下道官,全部黯然失色,
资质,天赋,机缘,心性,成就……当年的吾洲都冠绝天下。
她出身一座小道观,凭借几部最是寻常的道书、几篇师传心诀,在少女年岁时,就已经是玉璞境,并且一次出门历练途中,获得了远古十二高位神灵之一“铸造者”的一部分关键传承。在那之后,吾洲在修行路上,更是突飞猛进,由于有此神通,炼物、破境两不误,她最终一跃成为数座天下的第一炼师。
吾洲在六百年之内,亲手铸造的半仙兵重宝,只是被她视为“次品”而赠送、低价卖出、甚至是随手搁放在某处的,被白玉京记录在册的就有十六件之多。
白玉京既不插手鱼符王朝事务,又不招徕旧道场位于雍州的吾洲,这就意味着朱璇劈樟占卜四州凶吉一事,已成定局。
一时间玉清宫内气氛有些凝重。
陆沉说道:“那就继续议事。”
“如何处置那座闰月峰?”
“玄都观孙怀中,地肺山高孤,青神王朝姚清,他们三人,到底有无跻身十四境?”
“大潮宗和两京山,在殷州境内,擅自打造一座紫薇垣大阵,篡改一州风土,是否合乎规矩?”
“此次天下十人、候补十人的评选结果,无比蹊跷,是不是兵解山龙新浦在搅混水?幽州弘农杨氏有无参与其中?”
“弘农杨氏有人在去年末,在幽州古战场遗址一处山巅,立起一杆旗帜,扬言要为天下拔除一魔,此魔是谁?”
“岁除宫文学高平,竟然不惜与前世灭其国、杀其身的守岁人白落为伍,岂不是天下头等怪事?岁除宫又有那个道号‘无恙’的化名‘桓景’的人物助阵,这不是如虎添翼是什么,吴霜降心中所想,所谋何事,早已路人皆知!白玉京不该养虎为患,让其坐大,自当趁早解决这个隐患。”
“僧人姜休,剑术极高,如今已经身在幽州,绝对不能听之任之,任由他在并、幽两州境内兴风作浪。是否请他做客白玉京?”
“敢问陆掌教,陈平安如今真实境界如何?大致何时跻身止境神到一层?能否成为飞升境剑修?此人将来会不会问剑白玉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