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二章 无巧不成书

剑来 烽火戏诸侯 12429 字 1个月前

在那老君山,除了藩属砚山之外,最出名的,其实是一幅桐叶洲的山川图,云窟福地选取了一洲最灵秀的名山大川、仙家府邸,游客置身其中,身临其境。并且如同坐镇小天地的圣人,只要是中五境修士,就可以随便缩地山河,饱览风景。当然各家的山水禁制,在山河画卷里边不会呈现出来。一些个想要扬名的偏隅仙家,底蕴不足以在山河图中占据一席之地,为了招徕修道胚子,或是结交山上香火情,就会主动拿出自家山头的仙家临摹图,让姜氏帮忙打造一件“烫样”,搁放其中,以便一洲修士知晓自家名号。

两两无言。

早春时分,明月当空。

月白山寒水冷,两人对酌春花开。

姜尚真开口说道:“陈平安应该快醒了。”

崔东山嗯了一声,“不着急,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姜尚真举目远眺黄鹤矶地界的山水大门处,笑道:“小财迷他们回了,看样子收获不大。”

崔东山瞥了眼那个方向,说道:“你换我先生试试看?”

一座砚山都给你搬空,先生只要闲来没事,都能在那边结茅修行喽。

姜尚真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

那帮孩子回了黄鹤矶,纳兰玉牒是个小账房,小财迷,这会儿用手摸那白玉阑干还不过瘾,见四下无外人,干脆踮起脚跟,用脸当那抹布,抹来抹去,念叨着钱啊,都是雪花钱啊。

看得双手负后的白玄,直翻白眼。

小胖子程朝露,被崔东山打赏了一个响当当的绰号,无敌小神拳。崔东山还说以后只要跟他先生,你们曹师傅学了拳,还能登堂入室,还会打赏给程朝露一个更威风八面的名号。

纳兰玉牒身上方寸物里边,当下装满了砚石,姚小妍和程朝露也都各自背着一个包裹。一块开采自老君山储君之山的山上砚石,神仙难测,除非是极有经验的福地砚工,才可以将材质品秩估个七七八八,至于那些肉眼可见品相极好的砚石,自然不会随便散落在山上,其实登山捡取砚石一事,本就是让游历仙师们图个乐。

小姑娘的方寸物里边,除了尚未切割确定石材品相的大小石块、石板,还珍藏了几枚印章和多把扇子,都是从她姐那儿偷来的,纳兰玉牒没敢多拿,只拿了一小半都不到吧。

她打算跟崔东山做买卖,这家伙瞧着贼有钱,又喜欢自称是曹师傅的最得意弟子,瞧着挺尊师重道的,估计会很舍得花钱。

但是不能一股脑儿拿出来,得说自己只有一枚历经千辛万苦才重金购得的印章。高价卖出之后,隔几天再说,咦,又不小心找到一把折扇,再卖给他,说是家乡那座晏家铺子的镇店之宝。最后再全部拿出,干脆让他包圆了买去,反正她是不单卖了,最后给个“自家人”的友情价,崔东山不答应就拉倒,不买就不买呗。

不过纳兰玉牒觉得自个儿,还是别都卖了,要留下其中一枚印章,因为她很喜欢。

印章边款:千赊不如八百现,精诚难敌风波恶。印面篆文:挣钱不易,修道很难。

一群山上修士离开一处螺蛳壳府邸,男男女女,七八人,面容都年轻,法袍各异,一看就是山上非富即贵之辈,倒不是府邸那边登高远眺,赏景不美,而是黄鹤矶观景亭附近,如此冷清,百年不遇。

小主,

见那些年轻神仙远远迎面走来,白玄轻轻一跃,坐在栏杆上,双臂环胸,冷眼旁观。

姚小妍怕生,就躲去了纳兰玉牒身边。程朝露比较没心没肺,站在白玉栏杆旁边,眺望江水明月夜,小胖子觉得这会儿要是曹师傅在,大伙儿来顿热气腾腾的火锅,那就真是很对得起这份美景了。

一位身穿龙女湘裙、手带明珠串的妙龄女子,瞪大一双秋水长眸,打量着那两个小姑娘,“粉雕玉琢,好可爱。你们是谁家的孩子啊?”

她快步走到纳兰玉牒那边,弯下腰,就要去揉一揉小姑娘的脑袋。

纳兰玉牒撇过头。女子再摸,小姑娘再转头。

这位女子收起手,一双眼眸笑得眯成月牙儿,“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纳兰玉牒用娴熟的桐叶洲大雅言开口道:“我跟你不熟,差不多就可以了啊。”

那女子听了之后,两颊有笑靥,愈发姿容动人。

一个腰悬头等斋戒玉牌的年轻男子讶异道:“这帮小家伙,不会是云窟福地的姜氏子弟吧?个个都有斋戒牌。”

那女子斜了一眼,“尤期,难道就许你家有钱?”

那个名叫尤期的年轻人笑了笑。

他们这拨桐叶洲本土出身的年轻俊彦,此次结伴游历,杀妖历练。如今桐叶洲山下,处处百废待兴,只是犹有不少滞留在桐叶洲陆地的妖族修士,或鬼鬼祟祟,隐匿山野,伺机而动。或禀性难移,流窜作祟,为祸一方。只不过这些妖族余孽,几乎少有地仙,上五境大妖和元婴、金丹妖族,要么在战事中身死道消,要么跟随各大军帐,通过海上归墟入口仓皇逃回蛮荒天下,要么逃脱不及,已被桐叶洲存活下来的山巅修士,联手龙虎山天师府的黄紫贵人,悉数斩杀殆尽。

加上如今的桐叶洲,不断被别洲修士渗透,就像与虞氏王朝结盟的老龙城侯家,还有那位镇守驱山渡的剑仙许君,就是皑皑洲刘氏财神爷在桐叶洲的话事人之一,而这些人,不管赶来桐叶洲是什么目的,对于随手杀妖一事,绝不含糊。所以如今的桐叶洲,还是很安稳的,各家老祖师们都比较放心晚辈的结伴同行,一起下山历练。

凉亭那边,崔东山看着那帮年轻人,忍俊不禁,转头望向姜尚真,“瞅瞅,你瞅瞅,都是你们玉圭宗的不作为,才让这些家伙的师门长辈,一遇风云变化龙了。一个个的,还不念你这位姜老宗主的半点好。”

姜尚真笑道:“好说好说,总比被人骂占着茅坑不拉屎更好些。”

北地仙家大门派,金顶观,天阙峰青虎宫,小龙湫,还有中部和南方的几个,如今都被视为宗门候补。桐叶洲明面上,是玉圭宗一家独大的格局,未来千年都注定不会有任何改变。那座名声稀烂的桐叶宗则已经识趣封山,此外一些原本根深蒂固、势力庞大的宗字头仙家,几乎个个元气大伤,甚至祖师堂香火都给打没了。所以以北方山头的金顶观,联手中部的大仙家白龙洞,和南方的蒲山云草堂,三方合力倡议,总计十六个山上门派,再加上各自藩属三十四个,缔结一桩声势浩大的山水盟约,共进退,当下许多桐叶洲本土修士,与那宝瓶洲、北俱芦洲这些外乡修士的纠纷冲突,都会交由两位隐约成为一洲“山上君主、山中宰相”的大修士出面斡旋。

至于蒲山云草堂的主人,正是女子纯粹武夫,因为喜穿黄衣,有那“黄衣芸”美誉的叶芸芸。只不过这位止境武夫,痴心武道,不问世事,以至于云草堂变成了大半座修道之地,她也毫不过问。在大战期间,她只身一人离开自家山头,明显是心存死志,赶赴大泉王朝,就没打算返回云草堂,只是不知为何,蜃景城竟然屹立不倒,成为桐叶洲山下最大的一桩怪事,妖族军帐兵马,从头到尾都对大泉京城围而不攻。

因为那场声势浩大的结盟,在大泉王朝国境内的桃叶渡举办,故而又被称为“桃叶之盟”。

崔东山啧啧道:“可怜了周肥兄。”

姜尚真盘腿而坐,双手笼袖,“谁说不是呢,还好胭脂图上的仙子姐姐们,可以为我宽慰人心。”

桐叶洲本土修士,对玉圭宗神篆峰,在许多大事上的姿态太过软弱,早就心生不满,再加上玉圭宗的下宗选址宝瓶洲书简湖,与大骊宋氏关系莫逆,韦滢更是从真境宗宗主位置上升任的上宗宗主,所以桐叶洲本土修士,都觉得从姜尚真到韦滢,都私心太重,吃相难看,想要两头靠,只会两头不靠,一直在以桐叶洲一洲利益的损失,换取玉圭宗一宗的利益。

最简单的道理,姜尚真与当代大天师关系如此之好,若是与龙虎山天师府结盟,姜尚真再表现得硬气些,一起抗拒宝瓶洲和北俱芦洲修士的南下蚕食,严令禁制那些跨洲渡船的登岸商贸,

如今的桐叶洲,岂会如此处处被外人掣肘,被外人占据要津高位,还要连累自家修士低人一等?

崔东山一脸忧心忡忡,“那边可别起了冲突,到时候连累周肥兄里外不是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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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被崔东山随手糊了一脸黄泥巴,姜尚真满脸无奈,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别说是一帮外来游客,就是自家姜氏子弟,或是神篆峰嫡传,敢去招惹那些暂时是山主不记名弟子的剑仙胚子,姜尚真是不介意家法伺候的。

所幸没什么冲突,那个出身蒲山云草堂的女子,对那俩小姑娘印象极好,与她们挥手作别。

纳兰玉牒犹豫了一下,摆摆手,作为还礼。

只是一行仙师当中,唯一一个孩子,抬头望向那个坐在栏杆上的白玄,问道:“你瞧个啥?”

白玄没理睬。

那孩子一边前行,一边扭头,始终盯着那个白玄,道:“几块斋戒牌,臭显摆什么。”

白玄依旧没说话,只是拿起斋戒牌,摇头晃脑,轻轻呵气。

那孩子停下脚步,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当个朋友认识认识。”

白玄放下玉牌,打了个哈欠,还是不理睬那个同龄人。

那个女子转头说道:“麟子,别惹事,你这脾气好好收一收,先前在大泉京城那边,忘记自己闯的祸了?真不怕回了白龙洞,被你师父责罚?”

女子视线偏移,望向那个名为尤期的年轻男子,埋怨道:“你也不管管麟子?”

尤期无奈道:“叶姑娘,你可以随便喊他麟子,可是按照我家里边的谱牒辈分,麟子是我正儿八经的师叔唉。”

那个被昵称麟子的孩子扯了扯嘴角,不再去管坐在栏杆上的哑巴,只是望向纳兰玉牒和姚小妍,他笑眯眯抬起双手,做了个捏脸拧颊的手势。

白玄一个蹦跳起身,双手十指交错。

纳兰玉牒赶紧转头说道:“没事,你别乱来,曹师傅又不在。”

那个孩子嗤笑一声,大步离去,只是脚步不快,依旧落在众人身后,转过头,开口言语却无声,都不是什么心声言语,而是微微张嘴,笑着说了两个字,孬种。

白玄一踩栏杆,恼火道:“烦死小爷了!”

因为曹师傅叮嘱过他们,不能轻易泄露剑修身份。

他又不像程朝露那个隐官大人的小跟班小狗腿,会天天缠着隐官传授拳法。

白玄可是暗中发过誓的,在这浩然天下,要学那隐官大人,只要是与人捉对厮杀,一场不败!

如果可以祭出飞剑,白玄早他娘打得那个欠揍的小崽子哭爹喊娘了。

小胖子程朝露冷不丁一步跨出,摘下包裹,放在地上,然后一言不发,走向那个白龙洞辈分极高的同龄人。

那个麟子唯恐天下不乱,侧身而走,转头望向那个瞧着就傻乎乎的小胖子,勾手掌,示意来来来,只要你先动手,就别怪我不客气。

尤期察觉到不对劲,快步来到师叔麟子身边,半开玩笑道:“行了行了,师叔你一个中五境修士,与这些孩子较劲什么。”

麟子斜眼那两丫头片子,微笑道:“只是洞府境而已。”

尤期和颜悦色与麟子言语之时,又以心声与那小胖子说道:“退回去,别惹事,不然你们师门长辈来了,都吃不了兜着走。”

凉亭内,崔东山忍住笑,啧啧称奇:“白龙洞修士,挺横啊。”

姜尚真伸出一根手指,揉着太阳穴,“头疼。白龙洞祖师,好像才是个元婴。”

不过如今白龙洞修士,确实有资格在桐叶洲横着走,不是境界什么高不高低不低的,而是大势在身。

姜尚真问道:“不管管?”

崔东山摇摇头,“我来收场就是了。这些剑仙胚子,也该是时候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太看重自己,太看轻自己,都不好。以后到了落魄山,除了等到他们境界再高些,能够下山历练去,不然在山上就很少有这样的出手机会了。没有今天黄鹤矶这场风波,我也会让他们在云窟福地别处,与外人发生点争执。”

既然崔东山都这么说了,姜尚真就继续看热闹,如果因为这点事情,害得自己被山主记账本上,丢了首席供奉的宝座,姜尚真回头能把白龙洞老祖师打出屎了。

崔东山凝神望去,突然问道:“有没有想过,为何我能打开白玉簪子的山水禁制?”

姜尚真点头道:“自然是陈平安早就留下了线索,我猜只有你打得开。”

崔东山又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先生在太平山祭剑一洲,当真只是剑仙风流,或是意气用事吗?”

姜尚真笑道:“陆芝,齐廷济,刘景龙,谢松花,宋聘在内,所有剑仙,都知道隐官大人重返浩然天下了。”

崔东山转过头,一脸震惊道:“周肥兄的小脑阔儿贼灵光啊。”

姜尚真抱拳,“过奖过奖。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那边。

程朝露深呼吸一口气,心中默念几句拳诀,千趟桩架万趟拳,出来一势……啥来着,算了,打了再说。

小胖子一个重重踏地,脚下拳桩如蜿蜒蛇行,再一蹬地,高高跳起,抡起手臂,劲力饱满,发力如炸雷,一记劈挂而出如抽鞭。

那个面如冠玉的白龙洞年轻修士被当头一拳,打得脑袋一歪,瞬间砸在青砖地面上,砰然一响,最后才是朝天的双腿,颓然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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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挨了孩子一拳,就当场晕过去了。

程朝露一个前冲,脚背微弓,一脚贴在那人额头上,骤然发力,踹得那个年轻人倒滑出去十数丈,狠狠撞在白玉栏杆上。

程朝露继续前奔,身姿蓦然倾斜,躲过一条类似捆仙索的仙家法器,一手双指并拢轻轻点地,一个身形翻转,又躲过又一道拘押身形的术法,小胖子身形敏捷若狸猫穿林,弓腰狂奔,继续朝那躺地上已经口吐白沫、抽搐不已的年轻人,最终一脚踹在那尤期的脑袋上,后脑勺与白玉栏杆撞击数次,哐当作响。

小胖子反正就只盯着这一人,很一根筋,其余的,都不管。至于那个叫什么林子领子啥的小家伙,打起来没劲,况且容易不占理,曹师傅说过,学了拳,一定要知道自己的拳轻拳重,程朝露真怕一拳下去,就把那脑子拎不清的孩子给打残打死了。

这就是剑修尤其是剑仙胚子的优势所在。

修道之人,其中以剑修和兵家修士,最能反哺神魂,裨益体魄,所以剑修不祭出飞剑,兵家修士不施展术法神通,就会很像一位纯粹武夫。

崔东山愣了愣,“小胖子这暴脾气,可以啊,连我都看走眼了?”

姜尚真点头道:“确实平时看着不像。”

崔东山惋惜道:“这拨人当中,还是有那愿意讲理的,不然今儿效果更佳,白玄几个都能捞着出剑的机会,惜哉惜哉。”

桐叶洲的蒲山云草堂,与那皑皑洲雷公庙差不多,都是能够在一洲扬名的拳种。叶芸芸,与那悬竹剑、背木枪走江湖的“武圣”吴殳,身为在世武夫,都曾被评为桐叶洲历史上的十大宗师之一,当之无愧的武学泰斗,只不过吴殳对于开山立派一事毫无兴趣,对于香火传承和拳种开枝散叶一事,比叶芸芸更不上心,都没收过一个嫡传弟子,而且吴殳只要出手,极重,桐叶洲一位止境武夫就是与他问拳一场,结果身受重伤,熬了不到十年就死了,吴殳不过受了点轻伤,在那场战事中,吴殳刚好离乡远游,身在中土神洲,原本打算要去问拳裴杯,故乡山河倾覆太快,吴殳根本赶不及,只好只身赶往南婆娑洲,在战场上杀妖极多。

一个身穿绿袍腰系白玉带的清秀少年,身形一闪,站在那小胖墩身边,伸手抓住程朝露的肩头,用比较蹩脚的桐叶洲雅言笑道:“可以了,不然这一脚下去,真会伤及别人的大道根本。”

程朝露收拳,默默退回纳兰玉牒那边。

白玄蹲在栏杆上,一巴掌拍在小胖子脑袋上,笑道:“小狗腿,有我一半风采了啊。”

程朝露憨憨一笑,挠挠头,学拳后第一次出手,怪难为情的。

姜尚真瞥了眼那清秀少年的步伐,“有点意思,是那吴殳的走桩,估计是在外乡收了个开山弟子,很年轻的金身境。”

崔东山撇撇嘴,“这也算年纪轻轻?碰到我那更年轻的大师姐,一拳下去,那小子还不得地上弹三弹?”

姜尚真笑道:“崔老弟你要这么讲,这天可就聊不下去了。”

崔东山站起身,“这场架肯定是打不下去了,我去收场,周肥兄留下喝酒。”

白龙洞昵称麟子的那个孩子,脸色铁青,站在清秀少年身边,死死盯住程朝露,咬牙切齿道:“报上名号!”

程朝露想了想,一板一眼答道:“刚有了个江湖绰号,无敌小神拳。”

麟子气得眼眶通红,就要祭出一件攻伐本命物,却被那清秀少年伸手按住肩膀,震慑心神,灵气竟是被强行压下,少年微笑道:“麟子,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所以出门在外,你不能太任性。”

那孩子怒道:“郭白箓!尤期都快被人打死了,你就这么胳膊肘往外拐?”

清秀少年有些无奈,以心声说道:“你忘了?尤期是龙门境修士。再不济,再不小心,就算会挨一拳,却不至于被那孩子一拳打倒在地,当场晕厥过去,是有高人对尤期暗中施展了定身术。”

一袭白衣凭空出现在栏杆上,蹲那儿,笑嘻嘻道:“你们好啊,我是无敌小神拳的朋友,要打要骂要杀,都朝我来。”

崔东山一现身,蹲栏杆上,原本坐那儿的白玄赶紧滑落在地。

郭白箓面朝那位白衣少年,抱拳道:“晚辈郭白箓,见过仙师前辈。”

崔东山用袖子擦脸,有些犯愁,对方有这么个小机灵鬼,自己这还怎么火上浇油,螺蛳壳仙府里边的两位护道人,也真是不称职,竟然到现在还只是隔岸观火,硬是不露面。有了,崔东山对那郭白箓摆摆手,示意一边凉快去,望向那个白龙洞麟儿,说道:“你那白龙洞老祖师父,堂堂一洲山中宰相,你身为尤期的师叔,不到十岁的洞府境神仙,放眼一洲都是独一份的修道天才,辈分身份修为,都搁着儿摆着呢,你有什么好怕的,还有脸说我家那位无敌小神拳是孬种?不如我帮你挑个人,你们双方切磋一场?”

白玄眼睛一亮,伸手一巴掌按住程朝露的大脑袋,轻轻推开,大步向前,“我来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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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龙洞那孩子神色阴晴不定。

一个站在叶姑娘身边的年轻修士,正要开口说话。

崔东山头也不转,“死开。山上君主金顶观的谱牒修士,我惹不起,我只能捡白龙洞的软柿子拿捏。”

到了这一刻,黄鹤矶仙府里边有两位老者,终于按耐不住,联袂御风而至,一位是金顶观的首席供奉,元婴境,一位是蒲扇云草堂的远游境武夫,叶芸芸的嫡传弟子之一。

有他们两位高人护道,加上这拨年轻人当中,又有金身境武夫的郭白箓,龙门境的尤期,此次历练,可谓一路顺风顺水。不料竟然会在云窟福地,莫名其妙栽了这么个跟头。传出去,到底不好听。而两位护道人之所以没着急露面,有更深层次的担忧,担心那四个孩子,与云窟姜氏或是玉圭宗神篆峰有渊源。他们这趟游历云窟福地,本身就是对姜氏和玉圭宗的一种主动示好,或者说示弱。

不谈那个蒲山云草堂的叶芸芸,其余两位,金顶观观主杜含灵,白龙洞老祖,这两位老元婴,对玉圭宗神篆峰那边的人心拿捏,始终小心翼翼,极其注意分寸火候。尤其是杜含灵,还曾私底下悄悄拜访过大剑仙韦滢,之后才有的那场桃叶之盟。只不过此事,杜含灵连在白龙洞老祖师那边,都没有提过半个字。

见着了那个白衣如雪的俊美少年,远游境武夫抱拳行礼,金顶观首席供奉则打了个道门稽首。

崔东山笑纳了,只是嘴上依旧在拱火,“怎的,仗着人多势众,要欺负我们几个。我可是有先生的人,等到我先生现身,一拳一个白龙洞,一脚一个金顶观,你们怕不怕?”

那位远游境武夫再次抱拳,“这位仙师说笑了,些许误会,不值一提。孩子们不常下山游历,不晓得轻重利害。”

崔东山叹了口气,又是个比较讲理的,烦得很,挪了挪屁股,滑落栏杆,一个屈膝蹲地,缓缓起身,抖了抖两只雪白袖子。

白玄斜眼那白龙洞孩子,依葫芦画瓢,勾了勾手掌,说话却无声,就两个字,单挑。

崔东山一巴掌拍在白玄脑袋上,训斥道:“傻了吧唧的,一个不小心,被你一个屁崩死了这位白龙洞的中五境小神仙,到时候几颗雪花钱赔得起吗?得用小暑钱!你有钱?”

姚小妍轻声道:“玉牒姐姐有钱唉。”

纳兰玉牒点头道:“五颗小暑钱够不够?”

白玄嗤笑道:“小爷与人单挑,一向签订生死状,赔个屁的钱。”

崔东山对纳兰玉牒说道:“这句话记得抄录下来,以后到了曹师傅家乡,用得着。我肯定不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