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师堂内,刘十六敬香后,再次闭眼喃喃。
周米粒肩扛金扁担手持绿竹杖,与暖树姐姐一本正经道:“山主大人的半个师兄,个儿好高,瞧着力气可大。这还是半个!要是一个,那还了得?!”
陈暖树腰间系挂着几串钥匙,无奈道:“一个半个,不是这么个意思。”
黑衣小姑娘双眉齐挑,开心不已,“暖树姐姐,我是跟你开说笑话嘞,这都没听出来啊,我等于白说哩。”
陈暖树笑眯起眼,摸了摸比自己个儿矮些的小米粒,柔声道:“米粒儿今儿又比昨天机灵了些,明天再接再厉。”
周米粒使劲点头,“对对对,裴钱说过,有志不在年纪大,机灵不在个儿高。”
刘十六离开祖师堂,跨过两道门槛,与陈暖树笑道:“可以锁门了。”
粉裙女童点点头,先去关上内门,小米粒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暖树姐姐先去忙正事,至于具体怎么招待贵客刘十六,她得从长计议,好好琢磨琢磨。
刘十六一个抱拳,向米裕和魏檗行礼致谢,“小师弟不在山头多年,有劳剑仙、山君的照顾。”
米裕说道:“刘先生不用客气,我本就是落魄山供奉。”
魏檗也说道:“我能够成为大骊北岳山君,都要归功于阿良,与陈平安更是好友,远亲不如近邻,些许小事,应该的。”
刘十六说道:“不用喊我先生,当不起。喊我君倩好了,虽然也是化名,不过在浩然天下,我对外一直使用这个名字。”
————
杨家药铺后院,烟雾缭绕。
杨老头将老烟杆别在腰间,起身相迎。
是那老秀才和白也联袂登门。
先前白也原本已经离洲入海,却给纠缠不休的老秀才拦阻下来,非要拉着一起来这边坐一坐。
白也想起元宝末年在故国春明门的那桩道缘,就没有拒绝老秀才的邀请。
如果说南婆娑洲的陈淳安,独占“醇儒”二字。
那么白也,就一人独占了“仙人”这个说法。
剑术高绝,草行双绝,明明已经诗无敌,却偏有那词、曲流传开来,让后世一惊一乍,总觉得是托名伪作,却又不敢确定,以至于成了一桩桩悬案。
到最后,只有一个解释了,仙人嘛,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老秀才到了院子,立即双手握拳,高高举起,使劲晃动,笑容灿烂,“直到今天,才有幸得见青童天君,白活了一遭,总算没白死一趟。”
杨老头难得有些笑容,道:“文圣先生,风采依旧不减当年。”
十四境修士的与天地合道,讲究不小,并不是一味求大那么简单。
眼前这位昔年文圣,真正让杨老头高看一眼的地方,在于对方的合道之地,是南婆娑洲、桐叶洲和扶摇洲。
而不是中土神洲、皑皑洲、流霞洲这些安稳之地。
如今两洲沦陷,所以眼前这个老秀才,如今并不轻松。
白也只是与杨老头点头致意。
杨老头也未与白也客套寒暄。
只是老秀才却没打算放过白也,从袖中摸索出一卷珍藏已久的尺牍,交给杨老头,笑呵呵道:“此为《元宝末年》贴,别称《得意法帖》,真迹,绝对的真迹。没道理登门做客不带礼物的。礼不太轻,情意更重。”
杨老头摊开大半,是那元宝末年,白日醉酒依春明门而睡,梦与青童天君乘槎共游星河,酒醒梦醒,兴之所至,而作是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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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头卷起这幅行书字帖,收入袖中。
本来是一桩白也与杨老头无需多言的会心事。
结果给老秀才这么一折腾,就毫无留白余韵了。
不曾想老秀才厚着脸皮自吹自夸起来,“青童天君不妨摊开了瞧瞧,这幅字帖妙在后边,除了崔瀺的绣虎花押,有那小齐的‘春风’藏书印,还有略显突兀的君倩二字,最后是‘顾瞻左右,会心不远’钤印。”
杨老头却没有重新取出字帖,心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