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里,所有人各自放好行囊包裹后,聚集在朱河那间宽敞的甲等驿舍,驿丞程昇很快送来一叠书信家书,送完之后便笑着告辞,说有事只要喊一声就可以,还说红烛镇的夜市,在大骊南边小有名气,有机会一定要见识见识。
林守一有一封,李宝瓶最多,有三封,就连陈平安也有一封,李槐两手空空,最后找到差不多光景的朱鹿,孩子笑道:“还好咱俩同病相怜。”
朱鹿置若罔闻,走到窗口附近,小小枕头驿馆,曲径幽深,竟然营造出几分庭院深深的世家园林意味,从这边望去,是一座给人感觉不过巴掌大小的小湖,养着一条条臃肿肥胖的红黄锦鲤。
林守一的家书只有一张信纸,没有几个字,少年深呼吸一口气,将所谓的家书放回信封后,脸色阴沉地离开驿舍,五指死死攥紧那信封,除了三十余个字迹潦草敷衍的行书,信封内还有一张三百两银子的大骊最大钱庄银票。
少年大踏步走回驿舍,轻轻关上门,将信封放在桌上,脸色铁青,胸膛起伏不定。
陈平安挑了个僻静位置坐下,李宝瓶跑过来,欲言又止的模样,他笑道:“我如果有不认识的字,会问你的。”
李宝瓶这才返回桌子那边,开始拆信,三封家书,分别来自父亲、大哥和二哥。
李宝瓶一封封拆过去,父亲李虹那边在信上说着嘘寒问暖的言语,一如既往,毫无严父的架子,都是叮嘱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天冷多穿衣,出门在外别怕花钱,再就是每次经过驿站,一定要给爹娘寄家书,絮絮叨叨,五六张信纸就这么翻没了。李宝瓶叹息一声,望向坐在桌对面喝茶的朱河,忧愁道:“爹娘什么时候,才能不把我当小孩子啊。”
朱河忍俊不禁,喝茶喝茶。
李宝瓶浏览第二封信,是他们李家的嫡长孙,她的大哥写的信,如今正在家里研读经籍,准备明年参加科举。信上内容简明扼要,端端正正的楷体字,仿佛充满了先生夫子正襟危坐的韵味,每个笔画都透露出浓重的谨小慎微,满篇说的都是圣贤大道理,要她不可怠慢了朱河朱鹿这对父女,不可以家生子视之,要她多听泥瓶巷陈平安的言语,要能吃苦耐劳,少给别人添麻烦,只是在信的最后,自幼恪守礼仪规矩的大哥,告诉她,她那只小时候从溪里抓回家的螃蟹,如今他已经养出了心得,要她只管放心。
李宝瓶扬起手中的信纸,跟朱河告状道:“大哥最不心疼我。”
朱河忍住笑意,心想小姐你就得了吧,谁不知道李家上上下下,就属大公子最心疼你。那么一个说起道理来连老祖宗都头疼的书呆子,第一次喝酒,竟然是茶水被妹妹偷偷换成了自家酿的桃花春烧,把大公子给气得差点崩溃,爹娘见到之后都犯怵,根本不敢劝说什么,只敢跟在跑去找妹妹兴师问罪的儿子身后,生怕这个略显迂腐的儿子一气之下,会动手教训小宝瓶。
不曾想当他见着了那个丫头,站在院门外,双手叉腰,视死如归,他又给自己的不舍得骂她一声,给结结实实气到了,气得转头就走,生了好几天的闷气。后来他的院子里,那年便埋下了一坛桃花春烧,等到妹妹问起,就说要把她嫁出去,吓得小女孩偷偷离家出走,一个人在龙须溪那边逛荡了一整天,她还差点躲山里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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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等到察觉到李宝瓶不见了,老祖宗勃然大怒,出动所有人找寻这个傻丫头,最后还是这位大公子,将功补过,在溪对岸的一座小庙,找到了睡在长木凳上的可怜孩子,背着她回到了家。
红棉袄小姑娘突然笑道:“不过我还是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