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日,他来了。
因为他的棋盘布局中,这里也是一个点。
林苏站起身,出了门,沿着灵湖湖畔的春风,在二月的细雨迷蒙之中,撑上一把油布伞,走向一座茶楼。
茶楼很风雅,甚至可以说是千里灵湖湖畔、诗情画意之都的繁花城,最风雅的一处所在,茶楼之上,两个大字:穹楼。
穹楼外面,刻着两句诗:“都道繁花该似锦,一座穹楼润古今。”
穹楼的传说,三天三夜说不完。
因为它是繁花城最古老的根脚所在地,不知多少岁月之前,妖族十三老祖与人族世界在此共商,开启了西域灵朝的建朝历史。
从此,它就是全天下的名楼。
其后,无数大事件,都在这里发生。
无数的文道风流诗篇在这里诞生。
几乎每一日,这里都有文会。
今日也不例外。
顶层之上,穹顶之下,和风细雨隔在帘外,湖天一色烟雨迷蒙之中,数十个文人才子在这里挥毫泼墨,写韵风流。
空气中传来轻柔的丁咚。
这是灵朝独有的空竹。
一种打击乐,有直击心灵之妙。
当然,此刻的空竹之声,极其轻柔,似乎只为带动漫天烟雨,决不敢乱了学子诗情。
挥毫泼墨终结。
最激动人心的吟诗环节开启。
学子们正襟危坐。
最上方一名年轻文人手中折扇轻轻打开,意态无尽风流。
看起来他是文人之首。
其实,答案很意外,他根本就不是文人,至少,不是正统意义上的文人。
他是道宗圣子周怀素。
周怀素,父亲是道宗本代宗主周天河,开天窗的至象。
母亲也曾是江湖传奇,但天下间广为流传的并不是她的修为,而是她的文道,是的,此女乃是当年西域灵朝第一才女,不是侠女,而是才女。
周天河媳妇一大堆,生下的儿女一长串,最大的上千岁,最小的就是他周怀素,区区三十余岁。
数量大、跨度长、血脉各异的儿女大军中,周怀素是一个特例,因为他继承父亲修行天赋着实不太多,继承母亲文道造诣反而多很多。
道宗虽然是正宗的修行仙宗,对修为看得比较重。
但是,物以稀为贵啊。
周怀素喜欢文道,而且文道造诣相当不凡,渐渐地从众多兄弟姐妹中独树一帜,而且随着道宗扩张的脚步启动,道宗也充分认识到文道的作用。
周怀素以文道行走天下,跟各路文道天骄交好,跟各朝皇子交好,跟各路大儒交好,似乎打开了修行仙宗不太方便打开的另外一扇门。
这样的种子得重用。
于是,他就成了道宗圣子。
这也算是开辟新路了……
“细雨灵湖一抹春,飞花若梦自轻盈……”随着一首诗的吟出,天空之上,一道银光盘旋,落在诗稿之上。
茶楼之中顿彩声大作。
一名文人双手抱拳,向四周答谢。
周怀素也微笑:“黎兄好诗也!”
那位姓黎的书生赶紧致谢:“小弟岂敢当之,周兄之诗才,纵然在紫气文朝,也是名动紫都的,小弟只是抛砖而引玉。”
周怀素手中扇子又摇了起来。
是的,单以诗才而论,周怀素还真的自认不差于任何人。
接下来,又是一首……
“林花初起色嫣然,一片芳华起岳南……”
照例满楼叫好,然而,天空细雨纷纷,天道貌似没有叫好,那个诗作拥有者脸上又红又青,尴尬回应。
“湖水如今收月色,杜鹃何处夜长啼……”
一抹白光,聊表寸心。
又是满楼齐动。
一连七八首诗,平平无奇。
众人的喝彩声也渐渐尴尬。
突然,一首诗横空出世……
“灵山东望雨空濛,独立吴州第一峰……”
诗作一出,烟雨迷蒙之中,金光闪耀,似乎有一股子雄奇之气,清扫了满楼烟雨。
“金光诗!好!”满楼彩声大作。
下方之人也全都惊动了。
雨中一把油纸伞,踏着青石巷而来,也在楼前停下,伞下的林苏,遥望天边,天边金光之中,有一座高峰,如同海市蜃楼。
周怀素身边一人站起,答谢。
他是本次诗会的发起人之一,本地望族厉家四公子,吴州空蒙山修行,也是修行与诗文并重的人才。
好诗似乎也有带动效应,第二首金光诗应运而生……
“客舟万里雨丝斜,十年漂泊路为家……”
金光之中,雨雾飘飞,一舟穿行于湖上,演绎客路为家的悲凉意境。
雨丝似乎多了三分绵密,穹楼似乎也充满了别恨情离。
林苏漫步走向这座茶楼……
穹楼第三层,一个房间之中,一名女子头插青莺羽,坐于窗台前,她全身上下主打一个“嫩”字,是的,皮肤之娇嫩,似乎吹弹可破,眼波之盈盈,似乎一丝雨雾就可以穿破眼球,甚至她的头发都是一种嫩蓝,似乎一抹杂色都可以完全破坏。
这样的形象,如果放于闹市之中,恐怕所有色胚都有抱着啃一口的冲动。
她的旁边,是一个侍女模样的人,她主打一个反差。
小姐很嫩,她很烈,一开口就是炸炸乎乎的……
“小姐,今日诗会水平真高,你不觉得吗?”
“这就高了?”小姐横她一眼,她的声音也很嫩,似乎只要一丝杂音就能破坏这种平滑。
“金光诗耶小姐,咱们灵谷几时有过这种文道造诣?”丫头不服。
小姐微微一笑,如同一朵羞涩的海棠花儿羞涩地开:“你懂个屁!”
如果有旁人在场,一定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小姐,每一分每一寸都娇柔得出乎意料,斯文得无与伦比,可就是这斯文到了极致,娇嫩到了极致的口中,吐出了四个粗俗的字眼:你懂个屁!
那个丫头丝毫不以为意:“小姐,你得就事论事,你不能骂人,尤其不能带脏字,夫人说了,让奴婢盯着小姐的嘴巴,不准小姐骂脏字,否则,容易让别人看到小姐的本质。”
“滚你祖奶奶的蛋!本小姐的本质怎么了?见不得人是吧?!而且这本身就是就事论事!”小姐横她一眼,眼波依然温柔:“你真以为这是一场正常的诗会?这是道宗圣子演的戏!那些文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来帮他演戏的,真正目的只有一点,衬托他自己的文道何其高妙。”
“演戏?”丫头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