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宗百里之外,一条人影陡然出现,落在一个山洞之侧,落地之时,他的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山洞里面,以石为几,一只茶壶吱吱地冒着热气。
一个大头慢慢回头,两人目光对视,一眼似乎千万年……
来的人是刚刚逃离碧水宗的姬文。
山洞里的人,赫然是杜晋,跟林苏南国战场交锋过的杜晋。
“刚才我有些担心你不肯听我的!”杜晋手起,一杯茶递给姬文。
姬文接过,长长吐了口气:“按理说,我的确不该听你的,但很奇怪的是,我还是听了……你如何知道他还有如此恐怖的后手?”
“晋非修行人,亦非文道人,对于生杀手段晋是一窍不通,但是,但凡博弈,有一固有定律。”
“你说!”
杜晋道:“底牌未脱对方之判,凶险之极也!”
什么意思?
双方博弈,是有底牌的!
一旦预测到对方底牌,博弈也就成功了一大半,一旦自己的底牌被对方预知,就是大溃败!这种理论,适用于所有场景,尤其在面对行事滴水不漏的智道高手,只要自己的底牌被对方猜到,接下来所有的事情都是错!
他们这一方的底牌是什么?
源天高手!
源天高手一出,林苏胸有成竹,侃侃而谈,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张底牌,并没有出乎林苏意料之外,对于林苏而言,知道了这张底牌,就一定会有反制之法,他的反制之法连源天都能覆盖,姬文留在原地,必是炮灰!
所以,他才紧急传音,让姬文赶紧逃!
姬文久久沉默……
良久他慢慢抬头:“当日瑶池会后,你言与他之博弈,不可有固有思维,最好将自己这方的力量上升一个大层级,我听了你的,今日,你毫无理由地让我赶紧逃,我还是听了你的……”
“姬兄的意思是否是你欠了我一份情?”杜晋淡淡一笑。
姬文轻轻一叹:“虽然我并不愿意欠这份人情,但是终归还是欠下!”
“你我同行,你得即我得,你失即我失,不必纠结!”杜晋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此绝密的行动,如此周密的安排,为何会功败垂成?”
姬文目光霍然抬起:“晋兄何意?”
杜晋手中的茶杯轻轻旋转:“姬兄有没有想过,他曾经的那个同路人,是否真的可靠?”
“不至于吧?元姬乃是烟雨楼的得意弟子,而且她也实实在在将他引入了伏击圈,这伏击的关卡、具体设置她可不知道,如果她真的是对方的人,怎么敢冒这种大险?”
“按理说,此事决不可能!但是,我再送姬兄一句话,对于他而言,凡事都有可能!姬兄最好立即与烟雨楼联系,提醒他们注意到这一点……”
姬文点头:“好!”
杜晋起身:“行了,我们得撤离大苍!”
“撤?我们此番目标尚未达成……”
杜晋道:“谁言没有达成?”
姬文眉头紧锁:“晋兄何意?”
“他与烟雨楼的战幕已开,不管谁胜谁败,于你我均是利好!”
姬文目光慢慢移过来:“晋兄,小弟有一事一直不懂,望晋兄坦诚相告。”
“说吧!”
“你的目的到底为何?”
“姬兄以为呢?”杜晋将皮球重新踢了回去。
姬文道:“杀林苏,你扫除智道上的一个大对手,可以是你的目的;清除烟雨楼,为你问心阁布局天下赢得空间,似乎也可以是你的目的。”
杜晋笑了,不答。
姬文目光慢慢移过来:“你我如今已在一条船上,晋兄不妨直言相告,到底是哪一种目的?”
“我可以都要吗?”
杜晋微笑反问。
……
黎明时分,初冬的风,隐有几分寒意。
碧水宗宗主峰上,路一鸣静静地坐在阁楼之中。
大长老盘腿坐于他的对面,看着思过崖。
思过崖有过动荡,现在已经归于寂静,但是,他们心头的波涛却刚刚开始。
他们一点都不怀疑林苏会死,但是,他们对于姬文这王八蛋刚才的作派耿耿于怀。
面对林苏,你不需要显露法身的,有源天长老在场,是可以控制所有战争烈度的,你们完全可以杀他一个无声无息,但是,姬文偏偏露了法身。
这法身暴露,后患无穷。
会将林苏的死跟碧水宗挂钩!
林苏其人,交游广阔,修行道上有独孤行、青丘狐族、人鱼一族甚至还有东海龙族。
他是文道宗师,圣殿常行。
他还是一字并肩王,当朝陛下的左膀右臂。
他更是民间的无冕之王……
他这一死,轰动效应之大,无与伦比,陛下还有他身后的那些势力,岂有不全天下追查的道理?
这么一查,姬文在思过崖所显现的法身,必然引发风波。
一旦将林苏之死跟碧水宗挂上钩,碧水宗不死也得蜕层皮!
好你个姬文,你这就是明晃晃地拉我碧水宗下水,断我回头路,必须跟你们一条路走到黑!
解读出这条并不精妙、但无比恶毒的计策,路一鸣胸口起伏直到如今都没能完全平息。
他等着姬文出来,他等着对方给他作出解释……
清晨的阳光将思过崖的迷雾染成金边的时候,思过崖终于慢慢开启一道门户,所有长老、数千弟子目光齐聚,突然,他们全身如雷击……
从这道门户中出来的人,是一条白衣身影,白衣如雪,飘飘如仙,空中踏步,姿势绝对的优雅绝伦……
他,不是前些时日的远来客!
他,是林苏!
路一鸣霍然站起,额头上的乱发,无风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