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最先退朝,每一步他都走得很稳,但到了大殿之外,他还是踉跄了一下,今日之事,不仅仅是考验主战派、主和派的,还是考验他这个皇上的。
张文远、赵勋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恐惧。
林苏则是遥望天边,带着几许疑惑,传世青诗啊,奖励呢?怎么没了?
圣殿你们不讲文德啊,我承认我写传世诗写多了些,奖品领多了些,但规矩是你们自己定的,奖不起你就别定规矩啊……
一条人影从他旁边经过,一個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小子,跟我走!”
林苏踏出大殿,一步升空,白云之上,一个老者背对着他站立,正是章居正。
风起,章居正慢慢回头:“小子,今日可是够险!”
“很险吗?不险啊,我早就知道陛下明见万里,怎么可能真的杀了厉啸天?”
章居正脸上的表情有点象便秘,跟我还打官腔,算了:“你几次抢在老夫前面发言,是不是对老夫还不太放心?担心老夫坏了你的大事?”
林苏眨巴眼睛:“这真不是!我只是担心你老撂挑子……”
章居正吃惊了:“你猜到……老夫有可能会辞职?”
“是啊,你老可是我在朝中的主心骨,高风亮节地将朝臣训上一通,然后拍屁股一走,我怎么办?所以啊,我真不敢让你开口,我怕你给我来这一手……”
章居正完全无言……
他所说的,正是他所想的……
朝官要杀厉啸天,是有法理在手的,他没办法去反驳,只能剥夺厉啸天的功名,成为他们诛杀厉啸天这条路上的同路人,而如果这么一干,他章家两代大学士的清名毁之一旦,所以,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在朝堂进行最后一次发挥,痛斥群臣,然后辞去大学士之职,走他爹爹那条老路——他爹爹当年就是这种情况,无法扭转朝局就抽身而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朝堂污秽,无损章氏半分,章氏品行,天下扬名。
良久,章居正轻轻吐口气:“你已经算准,你的传世青诗一出,就能扭转整个局势?”
“这个真没算准,我原本想的也只是一首七彩诗,用这诗来给陛下制造点心理压力,没想到直接就成青诗了,引发全城民变真是个意外……就跟当时给亦雨写那首《木兰词》一样一样的……”
他给章亦雨写的那首木兰词,起意只是撩M,真不想让全城都知道——谁愿意撩个妹撩得满城风雨的?也不符合撩M的基本指导思想对吧?
但诗成青诗了,青光百里了,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
这件事情给绿柳山庄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直接导致朝臣对绿柳山庄的打压,也将面前这老爷子卷入了战火。林苏其实很想跟他解释解释的,但目前这借机一解释,他突然觉得说错话了,因为老爷子脸色变得特别不好看……
林苏赶紧安抚,陪上笑脸,转换话题:“老爷子,你实话实说,我今天这通操作,你是不是很欣赏?”
老话说得好啊,伸手不打笑脸人,老爷子也是真无语了:“滚!”
“我们回山庄吧!”
“我们?”章居正脸色一沉。
“对啊,我赶了三千里,一夜都没睡,就到你家客房休息休息,浩然兄弟和亦雨都在吧……”
还想山庄睡觉?睡觉还把我孙女连在一起?章居正深吸气,口一张,一个华丽的七彩大字横空而出:“滚!”
林苏眼睛睁得老大,张口能吐字,还带着七彩的边框?
轰地一声,滚字击在他的胸口,林苏横空飞出十里开外,摔落西山半山腰,整个人都懵了……
……
西山,灵隐寺。
两女久久地看着京城,看着刚刚消散的百里青光,陆幼薇脸有红霞,眼神迷离一片,昔日的弱柳扶风,今日有点象是嫩柳开花……
而她旁边的毕玄机,往日是不动如山,今日却也动了,她的眉毛轻轻挑起,如同一支利剑,清扫了脸上的愁云。
“没想到,他终于还是来了!更没想到,朝堂死局,会被一首传世青诗击得粉碎!”陆幼薇喃喃道。
“这一战,他赢得漂亮,但是,他接下来的处境就更难了!”毕玄机遥望天空:“才晴了几日的天,怕是又要变了!”
转身进了禅房……
同样是西山,玉凤公主也久久地看着天边……
她旁边是一个身高不过四尺的小美人,却是轻易不显真身的幽影,幽影眉头轻轻锁起:“殿下,为何是‘至今思姬浦,不肯过江东’?他当众将这个名字带出来,就不怕引起陛下的不快吗?”
姬浦,淮南王!
他是先皇的第二子,玉凤公主的二哥!
六年前,江东旧案,太子被杀,先皇驾崩,皇宫大乱,宁王继位……
按理说,宁王不能继位,淮南王就是打着“清奸孽、复正统”的旗号在江东起事的,应者如云,大苍国陷入内乱之时,大隅越界而攻,大苍面临覆灭之危。后来包括曲文东在内的百位大儒前往江东,跟淮南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淮南王约令三军,不过江东,内乱至此平息,陛下下旨赦免淮南王及一众附逆将领,才有今日之大苍。
虽然陛下下旨褒奖淮南王,但是,淮南王之事,终究是陛下心头的一根刺,林苏想用典故何处不可用?为何非得引出淮南王?
玉凤公主道:“我二皇兄之事,虽会让陛下不快,却也是跟厉啸天之事异曲同工,我二皇兄不过江东是为国,厉啸天触犯军法亦是为国,我二皇兄叛逆之罪都可赦,厉啸天之罪又如何不可赦?此典用得绝妙无双,或许也正因为这其中的深意,这首断头诗才是万古青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