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之难,并非难在天灾,而是难在人祸。
果园全都掌控在地主豪强手中,而这些地主豪强还不断地霸占良田,普通百姓无田可种,无地可依,慢慢压缩到青江一侧,在江中捕鱼为生,原本也还有三分生机,然而,近年来青江水怪为患,民众入江,十入九死,敢问林兄,如此困局,可有解法?
曾仕贵托着酒杯,盯着林苏,他与林苏已有半年未见,此番回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想问问林苏,如何解决这一执政难题。
林苏道:“地主豪强是否个个都是树大根深?拿之不下?”
“当然!”
“他们的根在何处?”
“民间疾苦,根源往往都在朝堂……”曾仕贵轻轻叹口气:“这些人都姓赵,最大的豪强,就是右大夫赵勋的本家,赵家在京城做的是水果以及果酒生意,材料可都是来自于北川,民间向有传言,倾一县之力,养一姓之人。”
“倾一县之力,养一姓之人!呵呵……这倒成这个时代的流行色了!”林苏道:“北川的事情,你先忍一忍,不必急在一时,明年或夏或秋,我入北川巡视。”
曾仕贵两眼光芒闪烁:“今日有林兄一言,我也终于窥见了幽深暗夜中的一点星光,这个年,终归还是过得下去。秀娘还在家中等我,我回江滩去了。”
他踏空而去。
林佳良望着兄弟:“三弟,你真的打算动一动赵勋?”
“张文远是爹爹惨死案摆在桌面上的元凶,而秦放翁、赵勋这些杂碎,也是幕后推手,是时候动一动了。”
林佳良轻轻叹口气:“我原本想着,通过殿试之后,我也能挑起林家重担,但是,我现在才知道,哪怕我已是进士大儒,依然不能为三弟分忧。”
“二哥你是赤诚君子,可干不了谋算他人之事,这些涉及人心诡域的下三滥勾当,都让我干了吧。”
林佳良良久无言,三弟啊,你将自己说得如此之不堪,但为兄却是知道的,你所到之处,才是真正的光明之所在。
……
腊月二十九。
还是万里晴空。
西州与中州交界处,秋水山庄洋溢在节日的喜庆之中。
碧水东流转折处,一楼如月映碧波。
月湖楼上,秋水画屏痴痴地看着远山的倒影,冬日之下,她如同春天的精灵,偶尔落下人世,在这碧波之上写下她的宁静。
她,其实也只是表面的宁静,她内心一点都不宁静。
因为这次回到家,她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她已经不再是女儿身,她成了他人妇。
这件事情,没有外人知道。
爹娘不知道,姐妹不知道,丫头侍女不知道,甚至林家西院里的人,也都不知道。
可是,她自己知道!
她知道她已经是他的人!
从心到身子,都是!
回到家里,她原以为在这熟悉的环境里,会暂时抛开脑袋里的一切,但她错了,回到家的第一夜,她就想他。
她甚至渴望这个极其难得的新年快点过去,她渴望早一刻回到他的身边。
可是,时间却依然是这样不紧不慢……
月湖楼与主楼连接的通道上,两条人影出现了,是爹爹和母亲!
爹爹快步而来,似有喜事。
秋水画屏轻轻抬手,示意丫头添上两幅茶杯。
爹爹蹬蹬上楼,秋水画屏盈盈站起,在爹爹上楼的时候,盈盈一礼:“爹爹!娘!”
秋水长空和妻子同时笑了:“还是画屏所住之地,最是清雅,这月湖楼,画屏一回来,就变了个样。”
秋水画屏轻轻一笑:“这都是爹娘的眷顾,孩儿不在之时,也让月湖楼保持着最好的状态。”
老两口心中略有尴尬,他们去年的时候,其实基本剥夺了秋水画屏住月湖楼的权力,将这楼交给了秋水画屏没出阁的两个妹妹居住,也是因为秋水画屏开了画路,成为文路高人(虽是偏门入道,毕竟也算是文路高人),他们才紧急将两女搬离月湖楼,将月湖楼恢复成秋水画屏熟悉的模样,虚楼而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