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风雪,烧灯续屋。
从萧子窈的眼睛里,沈要隐隐约约瞧见了小白楼里的那扇小轩窗,帘子挂的不是丝绒,而是纱,所以在屋内也能模模糊糊看得清一点点外面的景象——天黑了却不是黑色的,又或许是正好碰上了雪夜才会如此,雪映天光,照得窗子外头黑灰灰一片,像骨灰烧不干净,风一吹,哗,就都飞起来了。
曾经的萧子窈,究竟有没有躲在窗子后面看过他呢?
——没由来的,沈要忽然就有些好奇起来。
那感觉其实不带太多欢喜,就只是一条狗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人,就开始好奇人能看到的东西,以及过去人看他的时候的心情与角度,那究竟该是怎样的一番场景他始终不得而知,却从头到尾都显得他很是狼狈,像被人丢开过的弃犬,也像不怎么被爱的、情场里的下等人。
那厢,萧子窈终于含着泪睡下了,软发如云,虽然不够长,却足够蒙住他的半张手,黑发的另一面则是她的脸,他只管坐在她枕畔,可以躺下去的,却莫名其妙的觉得冒犯,便没敢。
果然,一旦身处小白楼里,他便不由自主的处处低她一等。
沈要于是想起以前冬日,窗子后面那双忽闪而过的桃花眼,他分明看得清清楚楚,却次次都不声不响的装作看不见也没被看见,然后站定,渐渐悄无声息的拳紧一双冻得通红的手,又在心下对自己说道:“她怎么可能看你。”
偏他总也自相矛盾,骂完自己又不甘心,便很快的自己哄好自己,紧接着寻个四不像的借口钻进她的房里去,心道:“如果六小姐不愿意看我。那我就去看她。”
小狗可以随心所欲。
随心所欲的胆小,也随心所欲的勇敢。
所以,整彻夜,他都没有合眼,也没有上床,似旧时,胆小怕她讨厌,又勇敢挡在她的身前,只管垂眼看着她轻轻的蜷成一团,背对着他,仿佛只要他在,她便可以安安心心的将后背交出来了,又仿佛她周遭只剩他一个了,所以她终于再无所依了。
于是,等到天青雪暖的时候,萧子窈便睁眼瞧见蹲在地上睡着的沈要。
他很乖,夜里有特意为她掖好被角,又担心她两手空空,握不住东西、容易梦魇,便留了一只手伸进被窝里小心翼翼的牵住了她去——除此之外,他的姿势便再寻常不过了,额角靠着床沿,一夜过去便留下一道微微凹陷的红痕,那模样当真与小狗没什么两样,萧子窈曾经养过的那条杜宾便是如此了,为了守着她而寸步不离,便会不自知的将通身的短毛睡成地砖十字缝隙的形状,沈要与它简直出奇的相似,难怪她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