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心道:“是小僧在尸首旁边发现的,小僧不想让天下人知道寺院里混进了太平道众,于是就偷偷藏了下来,打算亲自交给前来办案的大人。”
“觉心和尚,这个理由颇为牵强啊?!”尉迟真站了起来,手中牵着捕绳:“你可知道我现在就能把你当作命案帮凶抓回去,和尚,你到底是不是在给白凤打掩护?”
“并非如此!”觉心道:“此举全是出自小僧的一片私心——刚见面时我也跟二位如实阐明了,小僧实在喜欢这座寺院,不愿意看见相国寺成为一个战场。”
梅星河有些不耐烦了,跳起来从尉迟真手中夺过捕绳,作势就要把“犯人”绑走。
“这厮肯定就是白凤的手下,人或许不是他杀的,不过尸首他肯定知道在哪!”俏舞娘绕到觉心身后绑住了他的双手,可是觉心不愿起身,反而猛地将额头磕向地面,恳求道。
“请二位施主一定要听完小僧这番话,我在寺院修行半年,每日每夜都想跟人倾诉,可是没人愿意解答我的问题……”
尉迟真坐回到觉心面前,说:“我在听。”
“二位可知道太平道的‘人牲’为何物?”觉心的额头红彤彤的,目光如炬:“每十个太平道众就有九人注定会变成‘人牲’,而仍然沉迷在成仙梦想里的人,可能直到生命最后一日,也就是被‘献祭’那一天才会知道,他们活着的唯一作用就是给那些注定成仙的人做垫脚石。”
尉迟真挠挠头,根本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反倒是梅星河的神情凝重了起来,她也坐到了尉迟真的身边,与觉心和尚面面相觑。
“你继续。”梅星河说:“总觉得,你想说的不止是这些。”
觉心点头了表谢意,续道:“我佛常说众生平等,人人皆可成佛,只要愿意修行、历经劫数,无论如何都会修成正果,但是事实上是这样吗?不,每个人的起点都不一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我们或许生于富贵、贫穷;生来聪慧、愚钝;生活顺遂、苦难。这都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我从第一次犯下杀戒,一直、一直、一直走,走到皇城、晋阳,这对于许多苦行僧而言已经是一生的距离,但是对于晋阳里的僧侣来说,相国寺不过就是一处朝来暮去的场所。”
“请你们告诉我,那些在半途就已经死于非命的苦行僧,他们最后修成正果了吗?他们终究没有取得真经,他们什么都没有,他们……”
觉心陷入了沉思,尉迟真、梅星河听得目瞪口呆。
“太平道。”觉心歇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话:“太平道谎称人人皆可成仙,就是为了让心存侥幸的修行者找到借口不再面对这个‘悲惨的世界’,只要一股脑扎进去成仙的美梦里,就算是当‘人牲’也会甘愿被‘献祭’。”
尉迟真和梅星河皆被这一通理论弄得头晕目眩,不禁心中感慨道:这种问题真有人能够回答吗?
果然,此番对话后二人都觉得没必要把觉心抓起来大肆宣扬寺院里的事情,决定还是先秘密看押起来更好。
然后他们连夜赶回大理寺监牢,将觉心的一番话复述给白凤以交换自己需要的信息。
“那家伙,怎么会问出这么无聊的问题?”白凤的表情介乎于惊讶和嘲笑之间,很明显他也没料到觉心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明天你们回去告诉他。”白凤道:“如果那个人确实是热爱修行、热爱自己所信仰的‘道’,那么就算最后为之而死了,不也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吗?对我来说,一个人能够幸福地死去就是修成正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