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着说道:“而且最关键的还是陆侯现在并未娶亲,没有子嗣延绵,武威侯府虽华贵,但只要陆侯本人出现点什么意外,所有问题...就都会迎刃而解。”
靖王对于梅长苏话里对自己父皇的恶意揣测,并未出声反驳。
主子谋士两人在谢玉倒台后就又谈论过十三年前的那桩旧案,父皇心狠手辣到亲生儿子都能够挥下屠刀,对于如今看似圣眷正浓的陆侯,又如何能够打心眼里去信任呢?
蒙挚这时忽然开口道:“那若是西境七州之地,能够支撑起雄兵呢?”
梅长苏跟靖王对视一眼,两人脸上均笑意泛起。
梅长苏自幼在京都长大,但其实赤焰军的根基恰恰就在西境,七万赤焰精锐已经是西境能够支撑起来的最大兵力,陆泽在众人眼中横空出世,看起来无所不能,但毕竟是将门出身,对土地税赋人口这些东西不甚了解。
再说,凡人之力又如何能够改变西境贫瘠的根本呢?
看到两人这般神色,蒙挚讪讪的挠了挠头:“我只是觉得陆侯野心很大,他肯定是想着打到大渝王庭去,单单一个异姓王的名号,真的能够束缚住他吗?”
大统领一语惊醒。
梅长苏呢喃自语:“是啊。”
如果景琰将来坐上那个位置,能够压制住武威侯吗?
......
天高气爽,阳光温暖但不刺眼。
钰湖镇是金陵周边众多小镇中极为普通的一个。
说是小镇,人数跟寻常村落里的人数相差无几,居民不过两百来户。
小镇里头的主街只有一条,街上开着些豆腐店、小吃店、杂货店之类的铺子,除了逢年过节时候还算热闹外,平时可称得上是非常冷清。
这一日的清晨,有辆青色马车缓缓驶入小镇。
马车里出来了位带着面纱的女子,女子踏入主街道尽头的那处小吃店内,对着里面忙碌着的店老板,淡淡说道:“四姐在哪儿?”
店老板脸色微变,跟客人几句低语后带着她到了后院。
后院与前堂只隔了一道泥砌矮墙,感觉迥异,不仅没有丝毫破烂脏污,反而格外干净舒爽。两株高大的红榴栽在正中,绿叶间已挂着沉沉的果实。
女客于石凳上坐下,脸上面纱揭下,露出的是张眉眼妩媚但略显疲惫的脸庞。
赫然是红袖招的秦般若秦姑娘。
在片刻后,从东厢房里出来了一位女子,秦般若见到后,直接起身见礼:“四姐。”
秦般若口中的四姐,面容年轻,皮肤白皙,眉目绰约,虽是寻常的荆钗布裙加身,仍掩不住楚楚风致,如此一个绝色的美人,却不知为何隐居在这幽静小镇之上。
“几年不见,四姐倒是丰腴了不少。”
“看来在这小镇上的闲居生活,过得很是惬意,不像我,还要在暗流涌动的金陵城勾心斗角,以至于晨起照铜镜,都感觉自己面目可憎。”
秦般若语气平淡。
但话语当中的埋怨之意却清晰可见。
四姐眼睫垂下,弧度小巧的下巴微微收着,若是让男子看见,不免心生怜惜之色,她轻叹道:“般若,当年不辞而别是四姐的不是。只是师傅她老人家已经故去,我们这些人,该有自己的生活。”
秦般若秀美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厉芒,但随即微笑,语调仍控制得极稳:“四姐说的是哪里的话,复国大业未成,亡国之辱未洗,无国便无家,我滑族人既无国,又何来小家?”
说罢,秦般若语气转变,脸上泛起抹柔弱之色。
“四姐。”
“你可知我现在已经撑不下去了?”
这段时间,红袖招在金陵城里的眼线折损殆尽,老人或死或叛,那些新人秦般若又不敢用,连带着在誉王那边的信任都大不如前。
但今日让秦般若来到钰湖镇找到四姐,是因为另一件事情。
“我在京城的红袖招,勉强还能运作。”
“真正棘手的,是昨天夜里从甘州传来的情报。”
“我们滑族当年蛰伏在西境的姐妹们,前段时间突然间全部断了联系,似乎是被人直接挥刀砍断一样,四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四姐秀眉一跳,失声道:“怎么会!”
当年滑族在诸国包围里挣扎求存,先是归附大梁,后又叛归大渝,百般手段使尽,却也难以存活,最终还被大梁抓住个归而复叛的口实,国灭君亡。
但滑族总归还是有着零散的子民活了下来。
诸如在妙音坊里的那位宫羽姑娘,其实身上也背负着滑族的血脉。
这些存活下来的滑族子民,大部分都是隐姓埋名了起来。
最多的人,当然都是在大渝西境那边。